第27章

江千寧的變化非常大, 肉眼可見的變化。

陳寄白再了解她不過,她的變化,他太容易看出來了。

他緊緊抿著唇, 隔著距離,遙遙看著她,目光柔和。

可她已經收回目光, 似乎說完那句“好巧”之後,便不再打算有什麽瓜葛。

陳寄白感覺胸口盈斥著濁氣,亂掉了他心神。

他太久沒見她了。準確算算, 這幾年時間, 他們根本不算是見了什麽面,在彼此的世界中都是一片空白。

說是數年不見, 又有什麽不對?

陌生得叫他心慌。

她的注意力已然不在他身上, 正在與周遭圍住她的粉絲們說著話, 給他們簽名。

他懷中抱著一束盛開的玫瑰,嬌艷欲滴, 綻放著最美的一色。這無疑是一束美麗的玫瑰花, 但也無疑是一束送不出去的玫瑰花。

江千寧給周圍距離比較近的一圈粉絲都一一簽了名,直到楚舒提醒時間快來不及了, 她們才在保安的護送下離開機場, 坐上前來接她們的車。

這期間, 她都沒有再看他一眼。

陳寄白握緊手中花束,許久,長喟一聲, 上車離開, 準備——前往北城電視台。

他能夠讓她成為嘉賓, 自然也能讓自己做個觀眾, 這都是再簡單不過的小事。

陳寄白抵達的時候,還沒到時間,距離開始錄制還有兩個小時。他也沒有著急進去,停好車後,在周遭走了走。

春天,冷勁兒還沒過,暖勁兒還沒到,還有大爺在路邊賣烤紅薯。他記得她上大學的時候,很喜歡在很冷很冷時買個烤紅薯握在手裏取暖,等稍微冷卻些,再拆開袋子吃掉。她還喜歡跟他閑閑地聊天,比如:“聽說南方人吃烤紅薯,會送小勺子叫他們挖著吃,北城沒有送,吃起來都不淑女不優雅。”

她一邊說完,一邊咬了一大口。

“淑女”?“優雅”?這類的詞,與她那副樣子是決計沾不上邊的。

他與她並行走在路上,給她遞了張紙巾。

對上她迷茫的眼神,他沉吟兩秒,點明:“嘴邊沾了一圈。”

他的猶豫是有原因的——下一秒,頗愛面子的某人惱羞成怒:“你個混蛋,快點住嘴,你胡說你胡說。”

她的身體很誠實,迅速接過紙巾迅速抹了把嘴角,粉飾太平後便假裝無事發生。

小溏心,自小就是個最愛面子的。

他最是清楚的。

一波又一波的記憶湧上來,擊得陳寄白原先就不大好的情緒越發潰不成軍。

他沒有去買烤紅薯,因為現在他就算買了,也送不到她手裏……她也吃不到。

他忽然設想了一個可能——如果將她從他的世界徹底抽離。

他的心臟沒來由的一陣猛縮。

在這個假設之下,他的世界驟然間變成黑白之色,再無其它色彩。

如果沒有她,那他的世界該有多無趣?

他們自幼相識相伴,早已習慣彼此在生命中的存在。一想到今後幾十載沒有對方的存在……根本就是一個無法接受的假設。

瞧,只是一個烤紅薯……他只是沒有辦法叫她吃上他買的烤紅薯,他就已經這樣難受了,又遑論更多?

他忽然有些後怕。

若是照之前那樣的軌跡往下走,就現在的形勢來看,他們今後勢必要面臨他最害怕的場景……

他後知後覺,又後怕不已。不知該慶幸,還是該惋惜。

陳寄白沿路走了走,越走越覺無趣,索性打道回電視台去。

這個節目很火,從來不缺觀眾,他混在數人之中,還好不會太惹眼。

陳寄白的位置在第一排的中間,也是距離她最近的位置之一。

他靜靜等候著節目開始。

時間過得極快。

很快就傳來了開始錄制的訊息。

他的食指輕敲著膝蓋,若是叫個懂心理學的人來瞧——罷了,倒也不必,明眼人或許都能瞧出來,這位爺是在緊張。

陳寄白等著她出場。

這幾個小時的時間裏,江千寧是去忙妝造了。別的倒是不大需要,雖有導演在與她講些注意點,但反正也沒有劇本,說再多都沒什麽用,待會錄制主要是要靠她臨場反應。

導演怕她緊張來著,還想著教她些防緊張的技巧。但是一看這位,嚯,哪裏緊張?坦然極了。

導演笑了笑,小姑娘年紀不大,膽量倒是不錯的。

他哪裏知道,江千寧從小見慣了各式各樣的大場面,早就鍛煉出了一顆強大的心臟,這輩子唯一緊張過的一次,大抵是要追溯到大學的時候,她準備去和陳寄白表白的時候了。

這等場面,她才不會緊張呢。

沒有搶主持人的飯碗反客為主,就已經是她很克制了。

主持人先上場,幾分鐘後,江千寧才走上台去。

她原以為這只是一個簡單的訪談,她可以很從容地應對,呈現出非常完美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