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賒刀人(6)

幸虧這條路算是偏僻,附近也沒有別的人和車子,否則依照司機這速度,那是要出事的。

後來,一個急刹車過後,車子停在了河灘上。

倒不是因為這司機聽進去了陸書北的話,而是因為,這個時候,他遠遠地望見河中央那兒真的有一個人。

“你,你看到了嗎……”他低聲問陸書北,聲音都在顫抖。

陸書北則點點頭。

嗯,他也看到了。

在那寬闊的白茫茫的河中央,半截人的身體浮出水面。那是一個留著烏黑長發的女人,她穿著衣袖長長的白衣,背對著他們,張開了雙臂在咿咿呀呀地唱著,似乎是在唱一出粵劇。

唱的究竟是什麽?

當陸書北依稀聽清了她唱的歌詞以後,心裏咯噔一下。

“郎在芳心處,

妾在斷腸時。

委屈心情有月知。

相逢不易分離易啊,

皆復如今悔恨遲。”

*

那是《山村老屍》裏的唱段。

凡是看過這部恐怖電影的人,絕對都會對楚人美念念不忘。比如這位司機大哥,他聽到了那“人”唱的歌以後,喊了一聲“臥槽有鬼”,接著就要掉頭回去。

而讓他沒想到的是,後座上的這位乘客雖然臉色和他一樣白,卻是忽然出聲對他道:“麻煩您先讓我下車。”

什麽?這人瘋了是不是?

司機錯愕地扭頭,只見陸書北已拉開了門,默默地下了車。

然後,陸書北就站在這河灘上,目送著這輛車逃命一般離去。

說實話,陸書北也是很不想下車的,但是不行,他有任務要做,這是他不得不面對的事情。此刻,他只能一個人呆在這兒,看著那個女人。

值得慶幸的是,那女人只是唱著歌而已,而且唱完了之後,她就直直地沉了下去,沒入水中。

河面上恢復了平靜,白色的水波折射著太陽的光亮,一切都是那麽正常,就好像剛才的事只是一場幻象。

不過,陸書北仍舊盯著那裏。

因為他在思考一個問題,他想,那在河中央的,不應該是外賣騎手嗎?啊,那騎手小哥呢,怎麽不見了,河裏嗎?合理嗎?

沉思良久之後,陸書北扭過頭去,看見有一個人正從遠處走來,一點一點地靠近自己。

等那人走近了,陸書北認出來這大概是一個玩家。這年輕人穿著一件黃色連帽衫,將雙手擱在衣兜裏,慢悠悠地在河灘上溜達。他一路走著一路盯著陸書北的臉,勾起嘴角一笑:

“我還以為只有我一個人來了呢。”

說著,他可能是嫌棄河邊風大,將帽子往自己的頭上一壓,並望向那河面,露出一個心有余悸的眼神。

他問陸書北有沒有看見那個女人。

得到肯定的答復之後,他說這地方還真是邪門,也不知其他人有沒有來,來了之後又去了哪裏。

說來也是奇怪,從十來分鐘前開始,群裏就沒有人再發消息了。那最後一條消息,是唐央發的那張外賣騎手的定位圖。

看樣子經典的通訊工具失靈這種現象如今出現了。

陸書北收好手機,打量起眼前這人,現在,這算是他唯一的隊友。而在他對面,那人也正看著陸書北,開口道:

“我叫盛煙。”

嗯?姓盛?

介紹完自己的名字後,陸書北忍不住和他說:“好巧,我之前有個朋友,也姓盛。”

說是朋友,其實是一個莫名其妙地突然變得很可怕的家夥,陸書北至今都沒想明白那次盛知微怎麽突然會要他的命。

另一邊,盛煙則哈哈地笑了兩聲,說好巧啊。

接著,他帶著陸書北一起在河灘這兒轉起來。

盛煙來得比陸書北早,對這裏算是比較熟悉了。他雙手插兜地走在前面,邊走邊說他查看過了,河灘上沒什麽問題,而且也沒有他們想要的菜刀,只有黃褐色的泥土和石子。

慢慢地,天色暗了下去。陸書北不再繼續跟著盛煙亂轉了,他站在原地,再一次地看向河面:

“你說,菜刀會不會在水裏?”

其實,這個答案早就在他們的心裏盤旋著了,但是,他們都有點害怕這個答案。

如果是在水裏,那麽他們就得下河了。一來他倆都不會遊泳,二來,天曉得那水下有什麽東西,說不定下了河以後,他們就能在水裏與那個女人相遇。

現在,陸書北還是將這個猜想說了出來。他瞥了一眼盛煙,只見盛煙意外地冷靜,表現出了新人身上難得的鎮定的品質。

盛煙嗯了一聲,也轉過身來看著河面:“時間差不多了。”

“誒?”陸書北沒明白他的意思,“你知道該在什麽時候下河?”

那倒不是。盛煙只是在來的路上與一個賣水的阿婆聊了聊,知道了這平谷河的來歷有一般。據說在五十年前,這裏原本是一個叫平谷村的地方。後來,山洪暴發,整個村子都被洪水所淹沒,就此被葬在了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