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男朋友(三)

周末很快就結束了。

陸予行的精神狀態並不好。白天醒著的時候,他便漫無目的地在學校附近閑逛,重新適應環境。晚上躺在床上,也是忽夢忽醒,一閉眼,腦海裏就全是紛亂窒息的回憶。

家裏打來幾次電話他也不敢接,他只能盡快調整好狀態後再和父母見面。

周一上午,陸予行換了身亮色的衣服,提著自己做的飯菜去見父母。他生得高挑,是天生的衣服架子,因此稍微收拾打扮一下,便看不出有什麽異樣。

當他在敞亮的醫院大廳見到崔玉琴那一刻,生的欲望又點燃了一分。

“阿行,感冒好點了嗎?”

崔玉琴剛查完房,身著白大褂,脖子上掛著聽診器,一頭短發非常幹練。陸予行遠遠看到那張年輕而略顯疲憊的面容,臉上也忍不住露出微笑,提著便當盒迎上去。

“嗯,我給您帶了午飯。”

“臉色怎麽這麽差?”崔玉琴走近了,有些擔憂地皺眉毛,擡手摸了摸兒子的臉,“瘦了好多。”

“爸呢?”陸予行岔開話題。

“今天專家會診,他這個院長忙得很。”崔玉琴接過他手裏的飯菜,“走,出去坐坐。”

母子兩人走到住院樓下的小公園裏坐著,崔玉琴將便當放在膝上,臉上掛著笑。她打開盒子,看見裏面色香味俱全的菜肴,驚喜地睜大了眼睛。

“阿行,這些都是你做的嗎?”

陸予行對答如流,解釋道:“是飯店做的。”

“哦,好,阿行真懂事。”崔玉琴眼中閃過一絲失落,但也沒表現出來,笑著開始吃飯。

陸予行看了一會兒,毫無征兆地問:“最近沒有患者家屬鬧事吧?”

“沒有,”崔玉琴拍拍他的肩,“有些患者家屬也是一時情急,我們做醫生的有時候也要包容一點。”

聞言,陸予行反而皺起眉。“包容也是有限度的。”

崔玉琴疑惑地看他一眼,夾起一塊蛋餃。“怎麽突然說這個?”

“沒事。”

兩人聊了些別的。談到學校生活,陸予行猶豫良久,忍不住問:“阿媽,你記得父親有什麽認識的人住在香檀道嗎?”

崔玉琴用紙擦了擦嘴,若有所思。“香檀道?那裏住的都是些有錢人。”她回憶片刻,“或許你父親確實認識幾位,你問這個做什麽?”

“沒事,”陸予行沉吟片刻,“最近認識了一個朋友,住在那裏。”

“那一定是個養尊處優的年輕人吧,”崔玉琴笑著打趣,“要好好相處哦。”

兩人邊走邊聊到醫院門口,陸予行和崔玉琴告別,坐車回學校上課。

下午兩點,上課鈴響過,能夠容下兩百人的多媒體教室擠滿了人。陸予行翻開新聞傳播學的筆記本,望著密密麻麻的文字有些頭疼。大概是身體還是受了上一世的影響,過大的信息量無法處理,總有些打不起精神。

他下意識地在書包裏摸索藥盒,半晌才回想起自己現在根本沒有吃藥。

台上的外國教授繪聲繪色地講課,陸予行心裏想的卻是昨晚和唐樘分別的場景。那張白皙的小臉和那對濕漉漉的眼睛總是在他腦海裏揮之不去,卻引得他不斷從支離破碎的痛苦記憶裏搜尋。

他的精神願意相信這個來歷不明的男朋友,理智卻告訴他,其中一定有問題和漏洞。

上一世他樹敵無數,說不定這人就是其中一個。

“喂,阿行。”

正這時,旁邊的平頭小哥用手肘撞了撞他,低聲說:“不舒服啊?”

陸予行記得這人,是大學好友阿臨。這人學習不上進,人卻很有趣。畢業後他繼承家裏的鋪子做餐館生意,油水越來越足,三十幾歲的時候已經成了個大著啤酒肚的老板。

陸予行打量他單薄的身板,暗自搖頭。他俯下身子,小聲說:“打聽個事。”

“什麽事啊,下課請我吃魚丸行不行?”阿臨笑嘻嘻沖他眨眼。

台上的教授還在講個不停,下邊大多學生都聚精會神地聽著。陸予行瞥他一眼算是默認,湊過去問:“你知道表演系的唐樘嗎。”

他聲音不大,前排幾個女生卻回頭看了他一眼。陸予行覺得有些莫名,有些不舒服地坐直了身子。

“不是吧,新聞系的女生都打聽他。怎麽,你也感興趣?”阿臨有些吃驚,“阿行,我沒聽過你喜歡男人啊。”

陸予行斜了他一眼。“不是。一面之緣,有些好奇。”

阿臨松了口氣,靠在椅背上。“那就好,你以後可是要當演員的。”

“別亂說。”陸予行有些不耐煩,“跟我說說那個唐樘。”

阿臨覺得他的樣子有些嚇人,不敢再打趣,把自己知道的都一五一十說了。

據他所知,唐樘是這個學期才來港城大學讀書的。此人大學在法國讀了兩年表演,也不知道是找了什麽關系,回港城後直接來港城大學讀大三,念的還是表演系。因為長得好看還會唱歌,在上個月的校歌賽裏出了好大一把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