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喬郁綿對酒精無感,加之擔心被李彗紜聞出異常的味道,一紮啤酒只沾了幾口意思一下,剩下都下了安嘉魚的肚。

那人說自己酒量不濟還真不是謙虛,後半程始終在亢奮,音量也漸響,引得旁人頻頻側目,一是他發型惹眼,二是他笑聲清脆。

喬郁綿看時間差不多了,趕在在天黑前拉著他離開。

“幾點了……幾點的車……”安嘉魚意猶未盡,在他付賬時一條手臂順理成章摟上他的肩頭,歪著腦袋貼他耳廓說話,親昵至極。

“七點十五的車。”他揉了揉耳朵,拖著半醉的人走到路邊,“我叫輛車走。”

黃昏裏,天邊還沒徹底暗下去,路燈依然按程式設定準點亮起,安嘉魚旁若無人地站在他身側,時不時歪頭啄一下他的臉頰,欣喜萬分。喬郁綿只在小朋友的臉上看到過這種不加掩飾的神色,像好不容易得到心儀已久的玩具。

“別鬧。”喬郁綿背後蹭蹭冒冷汗,好在這邊比較偏僻,路人稀少,“不是會喝酒麽,怎麽才喝了這麽幾口就醉了。”

“沒有,沒醉。”安嘉魚努努嘴松開他,“就是有點興奮。我看了,周圍沒人。”

安嘉魚酒品還湊合,適度興奮過後就是犯困。

喬郁綿一路拖著他檢票上車。

回程他們的位置是兩連座,車上人不滿,安嘉魚一坐定就放倒了座椅:“喬郁綿。”

“嗯?”他扭頭一看,那人眼瞳帶一層朦朧的光,顯得又困乏又可憐,於是一伸手擼下他綁兔尾的白鯨電話圈替他套在手腕上,“你睡吧,到了我叫你。”

“你也睡一下吧。定個鬧鐘。”安嘉魚半眯著眼睛握他的手。

“好。”喬郁綿也將座椅放至跟他平齊,那人的腦袋立刻靠過來,看著他定鬧鐘。

睡著之前,安嘉魚在他肩頭喃喃自語:“好快啊……感覺什麽都沒做一天就沒有了,怎麽會這麽快呢……小喬,下次我們去……山上露營吧……可#¥%@……”

雖然最後一截喬郁綿一個字都沒聽明白,雖然對方已經睡著了,雖然他不確定這個下次究竟是什麽時候,他們會是什麽關系。

但他還是對著那張滿足的睡臉鄭重點了點頭:“嗯。”

喬郁綿覺得自己的心臟越來越強大了。他像往常一樣,穿著校服,背著書包,在晚上九點半若無其事用鑰匙擰開家門,仿佛真的在學校上了一整天的課。

可屋子裏卻一片漆黑。

沒有人等在門口問東問西,也沒有人遞給他一杯熱好的牛奶,催促他抓緊時間去洗澡。

他關上背後的大門,摸索到墻壁上的開關,讓客廳恢復明亮,餐桌上是吃剩的半碗排骨面。他走過去摸了摸碗壁,湯湯水水都涼透了,表面浮一層灰白的薄油。

李彗紜這麽晚不在家實屬罕見,他掏出手機翻到號碼點下綠色的撥號圖標。

不過幾秒的等待,次臥裏便響起了急促的手機鈴聲。喬郁綿一愣,掛斷了電話,緊接著黑漆漆的臥室門驟然被拉開,李彗紜穿著寬大的居家服站在門口看了他一會兒才緩緩開口:“放學了啊。”

他看著對方淩亂的長發懵然道:“媽你……你在家啊,你這是,睡了?”這種狀態的李彗紜對她來說略顯陌生。

“嗯,困了睡一會兒。你忙你的吧。”她說完砰得一聲又將自己關回了臥室裏。

喬郁綿訥訥盯著那扇合攏的門,等了許久,裏面依然悄無聲息。

他放下書包,低頭端起了李彗紜吃剩的半碗面走去廚房,一開門又嚇了一跳。

鍋碗瓢盆堆在水池裏,垃圾桶也沒有倒空,池邊濺了剁排骨的血水。

若不是剛剛親眼見到了當事人,他甚至懷疑李彗紜被什麽人綁架了。

從小到大母親在他眼中都是極其克己,甚至到了吹毛求疵地步的人,家裏從來不存在什麽衛生死角,桌面地板玻璃燈罩永遠都閃閃發亮,所以喬郁綿也養成了隨手收拾東西的習慣。

是不舒服嗎?

他擼起袖子想收拾一下廚房,又擔心李彗紜責怪他不務正業,於是只好選擇先丟掉廚余垃圾,擦掉池邊血水,免得放久了生蟲。

洗完澡,熱了一杯牛奶,他敲響次臥的門,裏面許久才有回應:“怎麽了?”

“媽,你是不是不舒服,我熱了牛奶你要喝嗎?”

“沒有。你放外面吧。我晚點喝。”

喬郁綿在門外站了幾分鐘,發覺對方完全沒有起身開門的意思,只能將杯子放到餐桌上,洗完澡按部就班回到桌前做題。

他習慣性地開著門,可整整兩個小時,隔壁沒有任何動靜。沒人從背後窺他,也沒人借送水果之名近距離檢視他。

這感覺很詭異,詭異到他直至深夜還翻來覆去在床上睡不著。

他忽然意識到李彗紜最近好像話愈發少了,連前些日子得知韓卓逸拿到了保送名額,還進入物理亞賽隊的消息都沒有發難。喬郁綿做好了一切心理建設,準備日日面對李彗紜無孔不入的責難,可她只是當晚臉色難看,說了幾句刺耳的話,之後便沒了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