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喬郁綿被一路從食堂拽回宿舍。

今天周三了啊……對啊,終於周三了。

“胳膊擡一下。”安嘉魚替他摘下眼鏡,一顆一顆解開襯衣扣子,“T恤上也是……脫了吧。”

喬郁綿不假思索,拽著領口直接將T恤脫下,赤著上身看著對方,乖乖等待下一個指示。

“……怎麽回事,這才幾天啊,昨晚沒睡?眼睛比兔子還紅。”安嘉魚一愣,垂下視線,抽了件跟他那件看上去差不多的棉T套在他脖子上,“喝杯奶先睡吧,起來再吃。”

行李箱還攤在地上沒有理完,喬郁綿看到他轉過身,從箱子裏掏出降噪耳機遞給他:“愣著幹嘛,去睡……”

“陪我睡一下吧。”喬郁綿往前一步,埋在他側頸裏悶悶地說。他很難相信一個周的分別居然讓人這樣接受不了,這儼然變成一場單方面的,無聲無息,無從抵抗的侵入,安嘉魚成為他的習慣,他的依賴,讓他愈發軟弱。

“……啊?”罪魁禍首一哆嗦,一手隔開他的嘴巴,一手揉了揉他的發頂,看一眼腳邊翻亂的箱子稍加猶豫,“那行吧,陪你睡,睡醒再收拾。”

喬郁綿終於安安穩穩睡著了,穿著安嘉魚的T恤,蓋著安嘉魚的毯子,跟他擠在半寬不窄的床上。

溫度正好,屋子裏偶有Joe的小爪子與木頭玩具摩擦的窸窸窣窣,安嘉魚噓了它半天不見效,幹脆將它從籠子裏抓出來,放到兩人之間,小東西貼著瞬間睡熟的喬郁綿安頓下來,團成雪球。

喬郁綿做了個夢。夢到自己躺在不知名建築的天台,放松地看清澈高遠的天空。

潔白雲朵一下子是Joe的形狀,一下子是白鯨,而後又變成一只小提琴。

他愜意地眯著眼,光卻驟然暗淡下去,轉眼天就黑了。

他眼睜睜看到雲朵小提琴的琴頸驟然暴漲,越來越長,最後變成一只巨大的手。那只手壓下來,不由分說直撲他的面門。

眼前的雲層不再潔白,變成黑壓壓的積雨雲,指間隱隱放出幾道駭人的雷電,喬郁綿來不及躲避,被一把扼住喉嚨,提上了半空。腳下便是縱橫在高樓林立間的馬路,人與車都小到看不清形狀。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會被直接掐死在半空,還是下一秒就會落下去粉身碎骨。

窒息中,他意識到自己在做夢。可夢裏的痛苦會這麽真實嗎?他覺得自己快要憋死了,只得拼命發出一聲壓在喉嚨中的低吼,奮力睜開雙眼。

天花板在眼前搖晃,他如願醒過來了。

那只手消失不見,可窒息感卻遺留下來,緊緊纏繞在頸間,甚至變本加厲。他感受到自己的心臟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跳動著,聽到一聲重過一聲急促的呼吸,可他攝取不到氧氣,胸口絞痛到視線都開始模糊。

他昏昏沉沉的腦袋裏冒出一句話:我要死了麽?

安嘉魚才剛剛睡著就被耳旁痛苦的呼吸聲吵醒,他一骨碌爬起身,看到身邊的喬郁綿近乎絕望地瞪著天花板急喘,一只手擰著自己胸前的衣服,指節發白,眼淚從眼角一顆一顆滑落,融進枕頭裏。

“小喬?你,你哪裏不舒服?”他湊過去,發覺那人頭發已經被冷汗浸濕,全身顫抖,半張嘴巴徒勞喘息,發不出聲音。

安嘉魚摸到那只的冰涼手,立刻被死死攥住:“你,難受對嗎,能起來嗎?我,我打打電話……對……打電話……”他也不由自主跟著抖起來,手心唰得冒出一層冷汗,按了半天才把急救電話撥出去。

“喂,120嗎!我我我……”平時明明挺冷靜的,可這會兒他大腦一片空白,反倒是接線員的專業幫助了他。

聽筒裏傳來清晰有力的詢問:“您好,請問需要幫助嗎?是您身體不適嗎?”

“不適……對對對,不是我,是我同學。他……他很難受……”

“好的同學你不要緊張,告訴我你叫什麽,你們現在在哪裏,是學校嗎?”

“對,是學校。實驗高中,男生宿舍,四樓403,我叫安嘉魚。”

“好的,實驗高中宿舍。不要慌,我們馬上安排車過去。你能描述一下患者的年齡和症狀嗎?”

“十七歲,他好像還有意識,能聽到我叫他,但喘不過氣,也發不出聲音……臉,臉很白……脈搏很快……”安嘉魚被抓住的手能感知到他指尖誇張的跳動。

“你們剛剛在劇烈運動麽?打籃球?”

“沒有,剛剛在睡午覺,睡著才十幾分鐘,是突發症狀。”

“救護車已經出發了,你知道患者有什麽慢性病史麽?例如心臟病……”

“不知道……”安嘉魚心一沉,這看著的確很像心梗的症狀……可他才十七歲,怎麽可能?

“同學,你現在不要慌,立刻想辦法通知衛生保健老師。學校裏應該有除顫裝置,你們要隨時準備好替他做CPR。救護車到了會撥打這個電話號碼,請保持暢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