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陸老板

陳濯外出勘景,不慎跌落泳池,這可把同行的眾人嚇壞了。

制片主任又是找毛巾又是要幹凈的衣服又是安排休息室,甚至還要請醫生過來,把全店上下所有人指揮得暈頭轉向。

直到陳濯發話,讓他不要小題大做,主任才安生下來。但他還是不放心,堅持把陳濯送進了臨時開給他整理更衣的房間,只差沒有親自為他服務。

陳濯把堵在房間裏的所有人都趕了出去,簡單地沖了個澡,站在鏡子前吹幹頭發。呼呼的風聲中,他的目光落在了籃筐裏的一疊衣服上。

單看這身衣服的材質偏好和細節品味,不難猜測它們的主人是誰,不知在這樣的窮鄉僻壤,他是怎麽買到這些牌子的。

今晚發生的這件事,其實是陳濯鬧了個烏龍。當時他在樓上看見陸少珩沉在水裏,什麽都還沒來得及想,人已經先沖了出去。

他以為他…

陳濯打住自己的念頭,自嘲地笑了一聲,沒有再想下去。

要說起來,這麽多年過去,陸少珩的品味沒什麽改變,從房間的裝飾陳列,到布草備品,再到服務手冊上的細節,處處都體現著他的個人喜好,陳濯甚至能想象到他四處挑刺的模樣。

他沒有在這個“陸少珩氣息”濃烈的房間裏多待下去,飛快換完衣服,就開門走了出去。

只是陳濯剛推開門,就看見陸少珩背對著他,坐在院子裏的石條上,百無聊賴地撥弄著頭上一簇棠梨的新枝。

今晚的月色真好,月光如水飄飄搖搖,正如他離去的那一夜。

“有事?”陳濯走出房間,問月下的那道影子。

“沒有,我過來和你打聲招呼。”陸少珩聞聲回過頭來,他也已經換了一身衣服,頭發只是草草擦了一把,並沒有幹透,一陣晚風拂過,帶來了鼠尾草氣息。

那是沐浴露的味道,此時陳濯的身上,也是相同的氣味。

“請問你是?”

陳濯不愧是飛鷹獎最年輕的影帝,隨時隨地都可以入戲,他偏了偏腦袋,眼睛微微眯起,露出了一個逼真的疑惑神色。

“不是你非要選我這個地方拍電影的嗎?”陸少珩啞然失笑:“接下來這段時間,咱倆擡頭不見低頭見,也沒必要再裝陌生人吧。”

“這不是正如你願麽,你一聲不吭地消失兩年,不就是為了徹底擺脫和過去的聯系。”陳濯懶得再裝,但他也不想陪著他粉飾太平,假裝什麽事都沒有發生過。

他擡眸看著陸少珩,笑容中帶著嘲諷:“還是你打算故技重施,再和我來一段不清不楚的關系?”

陸少珩一時語塞,被噎了個正著,他和陳濯之間,確實是這麽開始的。

但他們之間的這段畸形關系,已經在兩年前徹底了結,結束在了檀灣,也結束在廣闊的海面。

陳濯一朝被蛇咬,不想和他再有牽扯,他沒有問陸少珩當年發生了什麽事,也沒有問他這兩年的境遇,而是態度冷淡地說:“沒事的話我先失陪,衣服洗幹凈後還你。”

“等等。”陸少珩攔住了他,他從石條上站起來,把懷裏抱著的一只帶蓋的瓷碗往石條上一擱,對陳濯說:“山裏晝夜溫差大,當心著涼,你坐下喝點,我先走了。”

話音落下,他未等陳濯回答,轉身走進月門,消失在了搖曳的竹影裏。

陸少珩走後,陳濯一個人在原地盯著那只瓷碗看了好一會兒,終於走上前去,掀開那個碗蓋。

他的動作很輕很慢,近鄉情怯似的。

碗裏裝的是熱騰騰的酒釀雞蛋花,面上還灑著紅艷艷的枸杞,這酒釀的度數應該挺高,濃重的酒味裹挾著厚重的過往撲面而來。

辣得人眼眶發酸。

* * *

花園的西北方向有一棟小樓,一樓是中餐廳,二層原本是一間茶室。因此地環境優越,被陸少珩獨占了下來,成為了他的自留地,不再對外營業。

茶室裏擺著金箔畫屏,竹編軟塌,酸枝茶籠,陳設擺件樣樣講究,家具器皿一應俱全,一走進去,就像是陷進了個奢靡的銷金窟。

平時店裏沒什麽事的時候,陸少珩通常都待在這裏。

陳濯團隊的執行能力很強,定金到位的當天下午,各個部門就帶人進場做布置,沒幾天時間,場地就準備就緒。

一晃眼的功夫,拍攝就已經在陸少珩這裏進行了好幾天了。

今天的拍攝地點在小樓正對著的花園,整個上午樓下都吵吵嚷嚷,跟養了一萬只鴨子似的。

陸少珩正好坐在窗邊,聽見聲音推開窗戶,朝下望了一眼。

佳佳正坐在羅漢床的另一頭整理著這個月的工資明細,心早就飛到樓下去了,她注意到陸少珩的目光,趁機一同望了出去。

“穿黑衣服的那個人叫盧靜濤,就是這部電影的男主角,他的名字你應該聽說過吧?之前沉寂了很多年,最近又爆火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