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落水

盡管如此,細心如俞夢還是發現,陳濯和陸少珩之間,並不是表面上的那麽風平浪靜。

就拿最明顯的一件事來說,到達西南的第二天,原本他們今天應該一起去山上的白雲寺探訪,但在臨出門前,陸少珩這頭剛說昨天坐飛機太累不想上山,陳濯那邊就傳出消息,說導演決定兵分兩路,讓陸少珩帶上編劇、美術他們帶隊去村裏勘景,他自己領著蔣小博和另一隊人按原計劃去白雲寺。

這很顯然就是在鬧別扭。

這樣下去可不行,俞夢把自己的擔憂告訴蔣小博,蔣小博說沒事,隨他們去,都是有分寸的人,鬧不出什麽大亂子。

今天的天氣不錯,林間艷陽高照,陳濯帶著幾名工作人員,沿著蜿蜒曲折的山間石板小路,一路往上走。

石板路的盡頭是一間古寺,寺的門頭不大,白色墻黑色的匾,上書“白雲寺”三個大字。

這樣一間寺廟,在群山草木的掩映下,頗有點隱世秘境的意思。

陳濯來寺裏的目的,是想拜訪白雲寺的主持。這位大師學識淵博,不但堪稱當地的活縣志,和這部電影的原型還有一點淵源。

一個約莫十八九歲的小和尚早早就等在了山門外,看見陳濯一行人到來,熱情地出來迎接他們。

邁進山門前,天邊響起了一陣悶雷,陳濯回頭望了一眼,只見碧藍如洗的天邊,壓著一大片烏雲。

陳濯的心念動了動。

蔣小博注意到陳濯停下腳步,回頭問:“怎麽了?”

“沒事,進去吧。”陳濯收起雜念,吩咐蔣小博:“給…俞夢打個電話,讓他們注意安全,如果天氣不好,就早點回來。”

蔣小博撇了撇嘴,沒有說什麽,依言替陳濯打了這個電話。

白雲寺不大,香火也頗為冷清,陳濯在小和尚的帶領下溜達了十多分鐘,就把整座寺逛了個遍。

從大雄寶殿出來後,小和尚帶著陳濯進了客堂,客堂裏早就備好了點心熱茶,坐在桌子前打盹兒的小老頭,就是白雲寺的主持。

主持是一位慈眉善目的老人家,不愛故弄玄虛,也沒什麽高僧的架子,一見陳濯進來,就招呼他快來嘗嘗寺裏自制的地瓜幹。

陳濯今天登門,主要是想向大師請教一些當地民俗問題,也想邀請他老人家擔任劇組的顧問。大師是個樂天好奇的性格,對這個影視制作非常感興趣,一番談話下來,雙方都很愉快。

談話進行到一半時,醞釀了大半天的雨總算落了下來,陳濯聽著大師詳細地介紹著縣城的歷史風物,目光不由自主地飄向了窗外。

主持見狀,停了下來:“陳施主今日似有郁結在心?”

陳濯意識到自己半路走神有些失禮,連忙接過話茬:“我這一介俗人,又不是您這樣的得道高僧,自然是有三千煩惱。”

大師手指輕撚佛珠,微笑著說:“凡夫即佛。煩惱即菩提。前念迷即凡夫。後念悟即佛。”

這是《六祖壇經》裏的一句話,陳濯過去為了拍電影,曾經短暫地學習過一段時間的佛法。

在這個小老頭面前,陳濯突然有點了傾訴欲:“大師,我有一事堪不破…”

大師撚佛珠的手指停了停,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我…”剛剛說出一個字,陳濯又覺得沒意思,他自己那點兒女情長的凡塵瑣事,實在不配在這佛門清凈地搬出來,汙人家大師的耳朵。

他沒有再說下去,只是笑著回到原先的那個話題:“多謝大師賜教。”

西南夏季多雨,這場雨一直持續到下午四點。陳濯婉拒了住持留他們在寺裏吃晚飯的邀請,帶著工作人員們冒雨下了山。

白雲寺地處半山腰,初一十五常有老頭老太太上來進香,所以山路修得和緩,雨天倒是不難行。

但是很顯然,陳濯心裏記掛的並不是這件事,下山的路上,他問蔣小博:“中午你給俞夢打電話的時候,她怎麽說?”

蔣小博如實回答道:“俞老師說他們那邊在下小雨,沒什麽問題。”

“再給她打個電話。”陳濯望著綿延至山腳下的雨幕,心中總有一些不安:“問問快回來了沒有。”

打給俞夢的這通電話,直到陳濯回到山腳上了車,都沒有接通。車外的雨勢越來越大,雨刷拖著“嘎吱嘎吱”的尾音來回擺動,雨水砸在車頂上發出“嘭嘭”的悶響,令人心煩意亂。

“接了嗎?”陳濯問。

蔣小博捧著手機,搖了搖頭。

回酒店的路上,陳濯依次給同行的幾個人都打了電話,但毫無例外,一個都無法接通。

最後他打給了陸少珩,回應他的依舊是一串忙音。

當地的向導見陳濯的臉色鐵青,連忙轉過身安慰他:“下雨天信號不好,我們山裏經常這樣,不用擔心,一會兒就能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