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明年見(第2/3頁)

從頭到尾,陸少珩都是笑的模樣,沒有半點厲色,說出來的每個字都輕輕柔柔。但就是這麽一個人,讓孫志傑感受到從未有過的恐懼。

“你這後續治療應該需要不少錢吧。”陸少珩發自內心地對孫志傑的未來感到擔憂:“聽說你女兒現在正在國際學校讀初中,將來還有計劃去留學,你說這要讀到大學畢業,得花多少錢?”

陸少珩這個人確實道德感淡薄,威脅起癌症病人起來,沒有任何心理負擔。

孫志傑聽見陸少珩提起女兒,激動地就要從床上下來,陸少珩連忙伸手攔住了他:“不急不急,身體最重要,千萬別磕著碰著了。”

“陸總,需要我怎麽做。”孫志傑是個聰明人,一點就通,陸少珩既然早就掌握了這些證據,大可以直接報警,不必來這一趟。

他今天能來這裏,意味著自己還有利用價值。

“我知道,這些年來在公司搞這些小動作的人,肯定不只有你一個人。”轉瞬之間,陸少珩眼中的咄咄逼人已經消失不見,他耐心地關掉了刺眼的屏幕,仔細將保護套合上,然後“啪”得一聲,將平板拍在孫志傑的胸口。

“公司裏還有什麽人參與過這些事,除此之外,他們都做過什麽,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陸少珩看著孫志傑,粲然一笑:“我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當這些事沒有發生過。你就繼續安心養病,你的妻女自然也會衣食無憂。”

“真的?”孫志傑問,他不相信事情可以這麽簡單:“您說話算數?”

“當然。”陸少珩說。

“好。”不過一會兒的功夫,孫志傑的臉色已經完全灰敗了下來。雖然陸少珩至始至終都帶著商量的語氣,但他知道,這件事由不得他選擇,他沒有其他路可走。

而且這場重病,已經讓他開看了許多。天下熙熙皆為利來,自己大半輩子汲汲營營攢下的這些富貴浮雲,在死亡面前,不過是一場空。

孫志傑低頭看著自己胸前的平板電腦,低聲道:“我會把我知道的都告訴你。”

從醫院出來時已是深夜,孫志傑松口後,陸少珩就讓淩逍進來詢問記錄,自己則坐在一旁的沙發上,不知在想些什麽。

車子緩緩開出醫院停車場,淩逍看了眼後排的陸少珩,問:“今晚去哪兒?”

陸少珩在市區裏有好幾個落腳點,住在哪裏,全看他心情。

“隨便,去個近的。”陸少珩靠在後座上閉目養神,看上去有些疲倦。

淩逍沒有再打擾他,應了一聲:“好。”

車子開上路面好一會兒,陸少珩突然睜開眼睛,盯著正在開車的淩逍,冷不丁地開口問:“今天在酒店門口,陳濯和你說了什麽?”

淩逍若無其事地說道:“沒什麽,就交代了一些您腿傷的注意事項。”

“是嗎?”陸少珩問。

“嗯。”淩逍心虛,避開了陸少珩的目光。

“淩逍,最後警告你一次。”車子駛進隧道,陸少珩的聲音在黑暗裏響起,冷得像淬了毒的冰:“不許靠近陳濯。”

一股涼意沿著脊椎直躥天靈,淩逍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他擡起頭,看了眼後視鏡,發現陸少珩也正看著他。

視線在鏡子中有了短暫的交匯,淩逍從陸少珩的眼中,看見了他從未對外顯露過的占有欲。

那個眼神像一條鮮紅的蛇信,霸道、陰寒、偏執。

淩逍錯開了視線。

汽車儀表盤上的數字跳到十二點,時間來到了嶄新的一天。轎車在高架上無聲穿行,帶著已經發生過的一切,進入了更加濃稠的暗夜。

* *

一晃眼就到了春節,《無人之境》的拍攝進入尾聲,因為大雪封山又恰逢過年,劇組幹脆放了十幾天的長假。

陳濯沒有回H市,而是直接從蘭州出發,轉機去了新西蘭和父母相聚。

如今陸和平癱在病床上人事不知,安然也撕下偽裝露出了青面獠牙,所以春節這個闔家歡樂的日子裏,陸少珩沒有守在床前當這個沒有意義的孝子,也沒有回陸家大宅陪著安姨繼續逢場作戲。公司放假後,他就順勢遣走了淩逍,一個人留在市區的房子裏,耳根子是難得的清靜。

大年三十晚上,正是萬家團聚的時候,一群無所事事的二世祖聚在江邊的一家酒吧裏,為了爭奪桌面上那最後一杯窖藏了半個世紀的威士忌,輪流講述著自己的悲慘故事。

“我有五個同父異母的兄弟姐妹,每一個都要和我爭家產,夠慘了吧。”一個淺色頭發的姑娘先一步把住酒瓶,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樣。

“我想創業我家裏人不讓,現在只能到處貸款籌錢。”她身旁的航運業小開說:“月底我女朋友過生日了,我連送她一台跑車的錢都沒有,誰能有我慘?”

“這算什麽,換我了。”金錢的煩惱,在他們這群人看來最不算個事兒,正中央一個渾身掛滿了骷髏十字架項鏈的年輕男子說:“我十八歲那年睡了我媽的男朋友,被她從二樓踹下去,全身多處粉碎性骨折,在床上躺了三個月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