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按我的規矩來

第二天一早,陸少珩就帶著淩逍,一起飛去了海南。

《明天》大部分都在海南取景,在電影界有一種共識,動物、孩子、水是三個最難拍攝的元素。

而這部倒黴催的電影不巧就占了倆。

陸少珩到組裏的第一天,就在工作人員的陪同下四處巡查。一行人前呼後擁著來到片場時,看見全組上百號人頂著大太陽,對著一片空落落的大海發呆。

“張導這是在做什麽?”陸少珩不喜歡海,隔著大老遠就停了下來,不願意再靠近一步。

制片主任姓黎,他似乎想借此機會說些什麽,但又不敢直言,最後意有所指道:“導演在等一朵感覺對的浪花。”

說完,黎主任“呵呵”幹笑了一聲,補充道:“導演對每一個鏡頭的要求都很嚴苛呢。”

對的感覺是個什麽感覺,什麽樣的感覺才算對,導演一概沒說,也沒什麽標準,而這朵“有感覺的浪花”在鏡頭裏出現的時間短到不足一秒,甚至不一定會被剪進正片。

只可惜陸少珩是個草包,沒有聽懂主任的暗示,他恍然大悟般點了點頭,無比真誠地贊嘆:“張導還是這麽有藝術追求。”

陸少珩口中的“張導”,就是《明天》的導演張國強。像他這樣影史留名的大導,通常擁有任性的資本。就拿張國強來說,他在創作中不但喜歡追求自然的景色光影,還有一個國內導演的通病,那就是習慣性磨戲。

這兩種特性一結合,成就了張國強細膩的藝術風格,但也有一個弱點——在他的劇組裏,百來十號人花費一天的時間等一片雲彩,等一道彩虹。或者是為了一個鏡頭,整個組陪著他反復磨上幾個日夜,都是司空見慣的事,沒有人敢提出質疑。

跟組的制片主任早就意識到這部電影的拍攝難度,遇上張國強這樣的工作方式,會有很大的問題,由著他繼續拍下去,不知又要延期到猴年馬月,更不知還要投入多少資金。

但他礙於身份,不敢明說。

很顯然,陸少珩也不想當這個出頭鳥,在弄清楚症結所在後,他並沒有什麽表示,而是無所事事地在片場溜達了好幾天,除了挑出一些雞毛蒜皮的小毛病,再也沒有什麽有建設性的動作。

既然連老板都不敢挑戰張導的權威,主任自然也不會多言,繼續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得過且過。

沒想到轉機在一周之後來臨,這天陸少珩像往常一樣,一大早就去片場探班。他先是饒有趣味地在場邊觀摩了一圈之後,突然對導演助理說:“今天先收工。”

“啊?”導演助理懷疑自己聽錯了,一臉為難地看了眼張國強。

陸少珩沒有等張國強的反應,接過場務手裏的大喇叭,向所有人宣布:“大家辛苦了,今天先收工。”說完,他又轉頭看向導演,當著全劇組的面通過喇叭繼續說道:“張導,接下來我們需要談一談。”

現場眾人面面相覷,這一周下來,他們當陸少珩不過是來走走過場的吉祥物,誰也沒想到他會在這個時候發難。

既然老板說停工,那就沒有不停的道理,陸少珩像是按下了暫停鍵,整個劇組就此停止了運轉,所有人留在原地待命。

工作被強制暫停,張國強當場摔本子離去,根本不給陸少珩說話的機會。

被人這麽下面子,陸少珩也無所謂。事後老板紆尊降貴,親自去找了導演好幾次,一連吃了幾回閉門羹,最後終於在酒店的棋牌室裏堵到了張國強。

同桌打牌的副導演看見陸少珩進來,連忙起身讓了個座位,陸少珩也沒推辭,不客氣地坐了下去,接過了副導演的攤子。

“孫老師最近鬧腰疼,每天都要去診所理療,我來分擔一些他的工作。”陸少珩的手指一搓一攤,一小疊撲克就在他的手上依次展開,像一把小扇子似的:“接下來這段時間,有些事務暫時由我接管。”

孫老師就是這部電影的執行制片,在陸少珩來之前,他負責統籌全局。

張國強抽了口雪茄,也不和陸少珩兜圈子,開門見山地問:“你想幹什麽。”

陸少珩挑出幾張牌,往桌子中央一撇,開口說道:“主要有兩件事,第一,將來組裏超過兩萬元的支出,需要通過我本人簽字後,財務那邊才可以放款。”

老頭哼了一聲,表示無所謂,錢的事本來就不歸他管,底下的人按他的要求把事情辦好就是,花錢多花錢少,不在他考慮的範疇。

“第二件事。”陸少珩的目光在牌面上逗留了片刻,隨後看向張國強:“以後在拍攝的前一天,您需要把第二天的拍攝計劃還有分鏡劇本,提前交給我。”

陸少珩這話一出,棋牌室裏瞬間安靜了下來,桌上的其他人開始眼觀鼻鼻觀心,假裝自己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