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蜜語紀(第2/6頁)

她的話一說完,就看到紀封神色一變。他像是很氣,氣到眼睛都眯起來。但他只眯著眼瞪了瞪她,然後轉身就走,好像懶得再跟她多做口舌之辯一樣。

他人向前走著,走出一段距離後把一句話嘲諷地丟在身後。

“那就希望你說到做到!”

許蜜語看著紀封走遠直至背影消失,她整個人松垮下來。

她頓在原地,不知所措。

露台下面遊泳池亮起燈光來,五光十色,緊跟著又響起節奏感十足的音樂。有人正在泳池裏開水上趴體。

那邊人聲鼎沸的歡樂,把露台角落的許蜜語映照得更加孤獨無措。

這城市永遠不會把追光打在一個失落人的身上。這酒店永遠不會為了誰的苦惱而把快樂和奢靡停滯。

許蜜語愣愣地聽著從泳池那裏傳來的各種快樂喧囂。這些快樂曾經她也擁有。可現在它們對她來說,卻好像是種奢侈品一樣。

怎麽活著都沒搞明白,她有什麽資格去體會快樂?

許蜜語轉身小跑起來,跑出這不屬於她的快樂喧囂,跑下露台,跑出酒店,站在大街上。

街上車如流水,流淌在夜晚都市街道築起的河床。

她拿出手機撥通焦秀梅的號碼。

她質問焦秀梅:“你中午是不是順走了我一張銀行卡?你別動它,那裏面不是我的錢,你趕緊把卡還給我!”

她得把錢拿去還給紀封才行。

焦秀梅卻不為所動,甚至滿心歡喜地對她說:“你這孩子就是嘴硬,你這卡明明就是為我準備的,卡密碼就寫在背後,你中午去上班之後我找了個提款機一查,卡裏不多不少正好二十萬!你看看你,這不就是你為你弟準備的二十萬嗎!”

許蜜語幾乎帶起哭腔求著:“你把這張卡還給我,這二十萬真不是我的!要不這樣,我以後一定想辦法幫你慢慢把這二十萬湊齊,但眼下這張卡裏的錢,你真的不能動,你得把卡還給我!”

焦秀梅卻不管她說的這些,她有她獨自的理解:“媽知道,這可能是你壓箱底的錢,你舍不得拿出來,拿出來又有點後悔想要回去。你這別扭孩子啊!”焦秀梅的喉嚨裏好像藏著好幾條聲帶,暴怒的,懷柔的,威逼的,哄勸的,用到哪條拿哪條,遊刃有余,眼下她溫柔起來,已經和中午時還要暴怒跳樓的人徹底做了區分隔離。

“老三啊,說到底你還是心疼你媽我的,你就是舍不得看你媽我真的死給你看。”

說著說著她話鋒一轉:“老三我就說你這孩子,就是心思賊、心眼多,我不拿死逼逼你,你就真不肯拿錢出來。你這孩子你說你什麽時候變成海綿精了,還非得擠擠你你才肯往外淌油流水。行了,咱都是一家人,沒有隔夜仇,這事就過去了哈,媽不生你氣,你也別鬧小別扭了。但下次媽再跟你要錢你就痛快點給,省得咱娘倆動不動就得以死相見,多傷感情!”

許蜜語握著手機冷笑,笑得牙齒打顫全身發抖。

“我真的很懷疑,你對我真的有感情嗎?有感情到逼死我也無所謂?焦女士請問我到底是不是你親生的,為什麽從小到大你要這麽對我?今天我必須想跟你說明白一句話,無論如何,這二十萬你得還我,你別逼我報警!”

焦秀梅的聲帶一下就換上了暴怒那條。“啥?報警?你報一個我看看!真是給你能耐壞了!你別以為我什麽都不知道,警察不管別人的家裏事,他就是來了也得讓家裏人自己調解。還拿報警嚇唬我,我真是給你慣出脾氣來了!小多余我明白地告訴你,卡裏的錢我已經提走了,卡我也掰斷了,你就死了往回要的心吧!還學會跟我放狠話了,我真是慣出你毛病來了!”她噼裏啪啦地開嗓教訓許蜜語。

許蜜語把手機從耳邊拿開,不掛斷。她面無表情走進街邊露天小面攤,要了碗最便宜的過水面,安安靜靜地吃。

直到她吃完,焦秀梅終於發泄痛快掛斷了電話。

許蜜語低頭去喝面湯。她看著面湯迷茫地想,為什麽母親要這麽偏心?

她以前總想從家裏得到關注和認同,這個想法就像是她的一個信念一樣,支撐她一次次地妥協求好、一次次地委屈自己。

可是現在這個信念開始動搖和破碎了。

她一次次委屈自己去付出,最後到底換來了什麽?

不是認同,不是肯定,不是親情的關注。

而是母親依然偏心,和永無止盡的不滿足。

她開始懷疑自己想從這個家裏得到親情得到認同,到底應不應該?

誰能教教她,她到底該怎麽做才能擺脫水蛭一樣附在她身上吸血的母親?

有兩滴眼淚在連她自己都不注意的時候,跌落進面湯裏。她於是騙自己,鹹澀的是面湯,她沒有哭。

放下湯碗她仰起頭看著黑黑的天空想,那二十萬,不管多難,一定得想辦法還給紀封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