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機體平穩飛行, 雲團如萬朵銀花鑲嵌在舷窗外。

空姐為頭等艙的乘客提供服務,每路過第三排,都會經不住側去眼偷瞄一眼靠窗的位置。

那處坐著個她從業兩年以來見過最帥的乘客, 能讓人無法呼吸的那種帥氣。

空姐打量的目光稍有節制,褚郁卻不難察覺, 但他只微偏過臉, 緘默地睹視著窗外風景。

他眉眼英挺,五官深邃,抿緊的薄唇平添了臉上的凝慮。

幾天裏, 想說的話哽在嗓子眼,不上不下的, 當下心情比卷湧的雲層還跌宕, 像被一只巨大的爪子攥緊了心肺。

直到耳邊響起的聲音打斷了思緒:“咱們飛到津城拍廣告還挺久的, 要不睡睡?”

褚郁也從舊事中抽出愁絲,剜向他的新助理,是同住在公寓的那位老遛狗熟人了。

被安排給他當助理後,他才知道這哥叫“陳金柱”。

——死去的回憶突然開始攻擊他,每想起助理的名兒, “金主”這個詞就鞭打一次他的靈魂。

陳金柱全然不知還有這層孽緣, 否則能當場改名:“還以為我毛遂自薦, 小老板你激動的心情能飛到藍天白雲外。”

褚郁已經在摔了:“情緒還是穩定點好。”

“這話說的,咱們任總孕期情緒不就不太穩定, ”陳金柱簡直是個捧哏小天才, “要是我以表忠心, 反手給你舉報了, 任總還不得跟你鬧。”

“……哥們, 我是指我自己。”

褚郁說完便沉默了, 他倒是想任希跟他鬧。

可那天的情緒很不對勁,彼此都像被封進肚裏的真空包裝,連呼吸都沒法同頻。

後不後悔的,只有他自個門兒清,分明是在警告自己的話,惹得任希的情緒也反了常,他拾起落地的碎玻璃,當時很是無措。

飛機迎來一陣顛簸。

陳金柱顛了過來,順勢又岔開了話題:“時運這個東西,難說啊。”

“想起以前在老東家,我看得出你跟那些前隊友湊不到一塊,那時還以為你這個性格是最難火起來的。”

褚郁偏過下巴:“我現在算火了?”

“怎麽不算啊,火到我外甥女都想求我找你要簽名。”

陳金柱又說:“人生起起落落,做藝人這行的心態挺容易出現問題,柱哥現在給你當助理嘛,咱有什麽心裏話就別憋著,只管跟我說就是。”

褚郁失笑:“行。”

他的心理倒是沒什麽問題,以前習慣了獨來獨往,並非是交不到知心朋友,而是公司訓練和公寓兩邊跑,每天只有時間面對那幾個隊友。

那幾人的功利性都刻在臉上,除了羅成昀單純些,別的人他是真合不來。

至於朋友,褚郁偶爾也會跟在美國的發小聯系,也不知對方有沒有像他父母那樣,聽說了他在國內的種種事跡。

否則他那個叫左辛懌怨種哥們,怎麽著都得回國來損他兩句。

嘭——

身後座椅倏然被踢了一腳。

陳金柱冒出句:“誰啊這麽缺德?”

褚郁作為公眾人物,不好回頭,只有陳金柱這個新上任的助理登時望去:“這位……先生,請您不要踢我們的椅子。”

那乘客傳來聲低音炮:“嗯,抱歉哈。”

褚郁納悶,那有人大白天這麽開嗓的,比老壇酸菜面的jio氣味還沖兒。

陳金柱側回腦袋:“那人好神奇啊。”

褚郁:“怎麽?”

“穿得像個木乃伊一樣,臉都給蒙起來了,搞防曬也不至於這麽誇張吧。”

褚郁:“……”

可能是個臉模吧,他全然沒當回事。

飛往津城的航班始穿梭在雲層。

褚郁逐漸困意上頭,拉下遮光板想眯會兒,突然,砰地一聲,後面那人又給他們來了一腳。

褚郁:“?”

他條件反射回頭,只見眼前人白襯衫白皮靴,吊兒郎當蹺起個二郎腿,半邊臉遮得嚴嚴實實,戴上墨鏡裝逼氣息十足,活脫脫行走的木乃伊。

褚郁只覺離譜:“有事?”

木乃伊挑眉:“有啊。”

這回不再是誇張的氣泡音了。

褚郁甚至嗅到了一絲熟悉,他狐疑地緊盯木乃伊,懷疑這人跟他認識。

陳金柱頂不住了:“這位兄弟,大家都是打工人,都很不容易的,你管管自己的腳丫子別老踢人椅子行不行?”

木乃伊挑眉:“我有多動症!”

陳金柱:“……”

周圍已經有人打量來這邊了。

為成為合格的專業助理,陳金柱以身擋住視線,側臉對褚郁說:“小老板,我讓空姐來收拾他。”

話音剛落,褚郁卻嗤地笑了聲:“不用了。”

陳金柱:“?”

褚郁冒出句話:“柱哥,你跟多動症患者換個位吧。”

陳金柱:“???”

打架鬥毆使不得啊!會又上熱搜的!

再扭過身子,陳金柱卻見木乃伊卸下了裝備,露出一張俊氣又帶著渣男特色的白凈臉蛋,很是得意生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