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七章

肅穆的大殿由黑水晶組成,無數浩瀚的星辰包裹著這片廣袤無垠的界域,就像永夜城一般,光成了這裏的奢侈品。

青年手裏拿著一把由隕鐵打造的長劍,劍身透亮而鋒利。

銀色的鎧甲穿在他身上,微微反射著令人目眩的光,他身後拖著長長的銀色戰袍,無數的暗紋在其間流動著。

浮動的星塵落了他滿身,就好像月光的使者一般,帶來了素色的冷光。

謝裏爾戴著黑色的面具,靜靜地看著踱步而來的青年。

瓊也在看著他。

神明高坐在浮空的神座上,黑色的長發散落下來,幾乎與周圍的黑暗虛空融為了一體,發梢帶著些許的暗紅色,就像是血液滴落了下來。

那人穿著一身黑色的素袍,幾乎不見任何花哨的裝飾。

如果不是有星塵落在其上,這樣的衣服配著高貴的神明甚至顯得格外不搭。

對方的臉被面具遮住了,看不清對方的神色。但從他露出的指尖可以看出那人的皮膚顯得有些過於白皙,和這濃濃的黑暗相襯起來,甚至可以算得上蒼白了。

一個偌大的白色巨鐘在虛空中漂浮著,作為最嚴格的審判者靜靜地注視著這一切。

"作為神,你可知人界發生了什麽?"

謝裏爾淡淡地注視著他,沒有回話。

心裏漫不經心地想著:長高了許多。

"生靈塗炭,萬物皆為粉末,你有什麽資格做這個神明?!"

我也不想啊。

"你來做。"

這應該是一場十分激烈的戰鬥,二者的力量都足以睥睨眾生,能量的風暴甚至可以讓整個神界破碎成虛無。

但是從開始到結束都寂靜得不可思議。

憤怒的英雄帶著他愛人,老師和子民的心願,帶著洶湧的戰意和不怕犧牲的勇氣而來。

對戰的神明卻只是靜靜地坐在神台上,連一絲應戰或者反抗的意思都沒有。

所以當那麽尖銳的利劍輕而易舉地刺穿了神明的心臟時,向來所向披靡的英雄都怔愣了幾分。

神明修長幹凈的手指上,唯一的裝飾品,那枚銀色的戒指孜孜不倦地發出藍色的微光,像是百年來那般滋潤著神明的身體。

但是在刹那間破碎的心臟幾乎奪去了那人所有的生命能量,就算藍色的光芒再怎麽努力,也沒法修復如此巨大的傷口。

謝裏爾在心裏淡淡地道了一聲:我累了,烏斯雷特。

那藍光似乎停頓了一下,又十分不甘地持續運輸著能量,頗有不耗盡就不罷休的氣勢。

謝裏爾便不再管它,把目光移向眼前怔愣的青年。

他從對方的眼裏看到了自己的模樣——由於神力的潰散,被染成黑色的發絲又重新便變回了銀發的模樣。

三千銀發順滑地散落下來,在昏暗的神界裏看起來格外的柔順,被萬千的星辰圍繞著,散發著朦朧的光暈。

瓊的眼睛幾乎瞪圓了,裏面滿是錯愕和不可置信。他的手還握著那把鋒利的劍,劍尖穿透了神明的心臟。

應該有血蔓延出來,但是由於是黑色的衣袍,幾乎看不到一絲一毫的血色。

在這一百年裏,謝裏爾已經習慣了無時不在的疼痛和足以令人發瘋的寂靜。

在心臟被刺穿的一瞬間,他其實覺得也沒那麽痛。那纏繞在他身體裏,依附在他靈魂上的痛苦甚至在那一瞬間煙消雲散了。

身體從未有過這般的舒適和輕松,就算徹骨的冷意蔓延到了全身,就算無盡的黑暗幾乎將他淹沒,他也覺得死亡的感覺還不賴。

謝裏爾勾了勾唇,臉上帶著釋然的笑意,他對著眼前錯愕的青年,聲音近乎低不可聞:"你該早點來的…"

早點來殺了我。

白色的巨鐘發出了沉悶的聲音,來自遠古的聲音令人的靈魂都幾近顫栗。

隨著鐘聲的敲響,沉悶昏暗的大殿被換上了新的色彩。

那如墨一般的黑色水晶被大片大片的白色大理石替換,無盡的暗夜星辰如風一般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無數的雲彩,一輪帶著希望的太陽在雲彩的盡頭靜靜地屹立著,就好像千萬年前它就待在那裏。

金色的月桂沿著神殿的柱子緩緩攀爬上來,銀色的花朵在藤蔓間綻放。

無數的飛鳥啾啾地鳴叫著,白色的靈兔在雲彩間嬉戲,千奇百怪的植物在雲彩間生長,一條銀色的瀑布從遙遠的虛空嘩嘩地流落下來,發出嘩嘩的水聲。

當最後一聲種鳴消失,新的神界便完全顯露了它生機勃勃的模樣。

所有生靈都在慶祝新神的誕生,一派喜氣洋洋,萬物歡騰的景象。

而在一派生機中,一身黑色衣袍的屍體靜靜地躺在被金色月桂包圍的神座上,月桂纏繞住了他銀色的長發,金色的光芒照耀過來,就好像他沉睡了一般。

瓊看著被月桂纏繞的銀發,心裏不知怎麽的,猛得一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