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四章
距離那場滅世的災難已經過去了三個月,人們在經過了短時間的驚心動魄和休養生息後,才開始慢慢活躍起來,作戰後的清掃和修復工作。
而一些被毀的過於徹底的地方,人們就只能搬離那裏,去尋找新的可以生活的地方。
混沌地帶——現在已經被更名為亞特萊斯。其邊緣地區是最開始受災的地方,也是被毀滅得最嚴重的地方,人們搬離那裏後,經過了幾個月的風霜雨雪,這片廢墟已經不見活人了。
無數的青苔長在廢墟上,時不時有一兩只小動物穿過,在裂縫中尋找暫時的躲避之所。
層層的烏雲壓在廢墟上,烏壓壓的一片,帶著些許沉悶的味道。
一個修長的身影自遠方緩緩踱步而來,他穿著樸素的黑色長袍,暗灰色的內襯。長長的銀發被一根草繩隨意地系在腦後。
他手裏拿著一根長長的木棍,神色平淡地看著這片廣袤的廢墟,腳下的動作極為緩慢,似乎是漫無目的的模樣。
我憑借記憶慢慢地走,走到已經幹涸的河邊,睫毛微垂,用手中的木棍丈量步數。
熟悉的紫藤花香在空氣中隱隱傳來。
我頓了下步子,擡眼望去,只看見一片廢墟中,一朵紫色的小花費力地從裂縫中探出頭來。
也不知怎麽活下來的,在空氣中舒展身體,開得莫名艷麗,在大片大片的青苔中,反而成了唯一的亮色。
扔了手中的木棍,我攏了攏自己的衣袍,在紫色小花旁站定。
也沒在意這片廢墟,找了塊稍微平坦的石頭,緩緩坐了上去。
經過了幾個月的長途跋涉,身體卻沒有絲毫的疲憊感。
精神卻像是行將木就的老人,在一片大雪中獨自蹣跚了許久,只覺得喘息一下,都有大片的寒冷和孤寂鉆進脾肺中,冷的骨頭都在發顫。
我擡眼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
一片白色的雪花緩緩飄落下來,不偏不倚,落在了我的眉心。
"你不是說想看雪麽?"
這片雪花就像一個楔子,隨著它的飄落,越來越多的雪花洋洋灑灑地飄落下來,就像一個個小精靈,在微冷的空氣中肆意地起舞。
"我帶你去看雪。"
我平靜地看著廣袤的天空,看著一片片的飛雪,耳旁卻響起了那個人冷淡卻溫柔的聲音。
微微垂頭,淡漠的心中響起一個理所當然的想法。
我就想我在現代是個孤兒,怎麽連飯都不會做。
視線微微轉動,看向那朵紫色的小花,便擡手去幫它遮蓋飄落的大雪。
"原來你悄悄護了我這麽多次啊。"
雪越來越大,很快,這片廢墟就被掩蓋上了一層厚厚的白色外衣。
坐在石頭上的青年也被大片大片的白雪覆蓋,他銀色的發似乎和這茫茫的白雪融為了一體,黑色的衣袍也不見了原來的色彩,只余下無數的白。
"你這又何必呢?"
紫色的小花被風吹動,微微彎腰,拂了拂青年的衣角,帶著不明的意味。
直到整個世界都銀裝素裹了,靜默的青年才俯下身去,把頭埋進了雙膝上。
良久,他才嘆息了一聲。
"你們都要我救世,我按照你們的要求救了啊。"
——怎麽一轉眼,你們就都不要我了。
茫茫的白雪中,被風雪掩蓋的青年猛然吐出一口鮮血。
刹那間染紅了白色的雪,在一片風雪中,這抹紅色顯得異樣的刺眼。
青年痛苦地蜷縮著身體,弓著背,手忍不住捂上心臟的位置。
在心臟的最深處,一顆黑白分明的種子正在瘋狂地旋轉。
"不滅世,您就活不了。"
"答應我,一定要滅世。"
在很久很久以前,光暗兩神同時在聖子身上埋下了代表自己力量的種子。
這顆種子融合成了毀滅。
只要世間的人還擁有對兩位神明的信仰,這顆種子就會不斷成長。
——現在,它發芽了。
謝裏爾在冰冷的雪地上痛苦地掙紮著,呼吸間都帶著血液的腥味。
就好像每個細胞都在被利刃一下又一下地割動著。
就好像燒得通紅的針在骨髓深處刺戳著。
用草繩系著的頭發不知何時松散開來,明明是寒冷刺骨的白雪一片,青年出的汗卻幾乎沾濕了整件衣袍,額間的碎發粘在他額頭上,淡金色的眸子不知何時浸染了猩紅的色彩,原本冷淡的眼角都暈染了一層薄紅,看起來妖冶至極。
就像一根尖銳的矛從不知名的方向直直地射過來,穿透了自己的腦顱,大腦和神經都被劇烈地攪動著。
謝裏爾痛苦地咬牙,唇間不知何時被咬出了血,可即便這樣,也沒法掩蓋全身上下的痛處。
他便用頭撞擊一旁的石塊,額角都被撞出了血,猩紅的血液從臉頰滑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