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七十二章

"我沒醉。我很清醒。"

修嘴角笑意愈深,微微俯身與謝裏爾對視,右手輕柔地撫上對方的臉,拇指摩挲著謝裏爾的唇,語氣捉摸不定:"是麽。"

"當然。"謝裏爾不耐地揮開在他臉上作亂的爪子,淡金色的眸子裏卻帶上了些許迷茫的霧氣,帶著一種淡淡的微醺之感,"我一個人可以幹翻一桌子的人。"

"什麽?"

少年騰地一下站起來,大手一揮,帶著指點江山的王霸之氣,神色冷傲地睥睨著下方空蕩蕩的大廳,冷哼道:"爾等賤民,也想著灌醉老子,真以為老子的酒量是白練的?!"

他舌尖微卷,迷蒙間看到了以前飯局上的那些個導演編劇和投資商,眉間微皺,分明是厭煩的表情,神色間卻又有著一種不易察覺的驕傲之感:"我堂堂七尺男兒,也是你們這群滿腦子肥腸的臭豬也敢肖想的?"

他神色太過認真,似乎大廳裏真的站滿了人。

空蕩蕩的大廳:"……"瑟瑟發抖地抱住自己。

也虧得他是醉了酒,自己罵得舒暢,可在外看來卻是咬字不清,英文裏又夾雜著幾個模糊異常的中文,邏輯混亂,讓人根本聽不懂他的意思。

——如果被修聽懂了,下場大概就是去重新學習一遍禮儀。

魔王在上方來回走動著,精致的手指時不時指著大廳,嘴裏嘟囔著在說著什麽,就像囈語一般。

可神態卻是那麽地生動,那酒融化了覆蓋在上的冰雪,露出了它真正動人的模樣。

似乎是憤懣中帶著一點蔫兒壞的狡狹,還有幾分洋洋得意。

配合著精致的面容和那雙承載了大片月色的淺金色眸子,這是別人都沒法看到的絕色,也是青年盼了很久,等了很久的景色。

這動人心弦的模樣,是青年太久太久不敢接觸的,卻又最為急切渴望的。

這是他和謝裏爾初見時看到的最為真切的,也是他在謝裏爾墮魔後,從未見過的。

他曾在無數個夜晚,把這樣生動的模樣從塵封的歲月裏拿出來,細細品味咀嚼,然後又深藏在心底,讓其成為他此生最為美好的幻境。

可就在現在,他的王,這樣轟轟烈烈地,震人心魄地,把這生動的絕色,呈在了他的面前。猶如轟鳴而下的瀑布,震耳發聵。

少年還在無人的大廳裏指點江山,而站在他身旁的青年,久久地凝視著他,血色的眸子裏盛滿了溫柔的光,宛若暮色裏最後的一縷霞光,留戀著,不願散去。

謝裏爾喋喋不休念了半晌,眼角的余光瞥到一旁的青年,遲鈍混亂的思維突然一閃,他轉向修,一字一頓,無比清晰地道:"還,有,你。"

忽而聽到如此清晰的成句,修的臉上也不見半分驚訝,只是帶著些許縱容意味地順著自家魔王的話語道:"我?"

"就是你!每次過生日都一個套路,除了宴會還是宴會,都膩死了!"

"就不能換個別的玩意兒?這魔宮跟冰做的似的,每次睡覺都冷得要死,也不知道弄個火爐之類的……"

魔殿裏放著黑暗神物,被寒氣彌漫著是很正常的,所有人都會在自己身上覆蓋一層薄薄的魔力來抵禦寒冷。

而那些沒有魔力或者魔力低下的,都擁有一個統一發放的紅色珠子來祛除體內的寒氣。

謝裏爾就比較悲催了,他是魔王,也沒人想到給他準備珠子。

自己又是半路穿越過來的,對魔力的掌控還沒有達到嫻熟到骨子裏的地步,一睡死過去,維持在他體表的魔力也就跟著睡意消散,半點不留情面的。

也就導致了他每次睡覺都冷得像是吃了十根冰棍兒似的,奈何魔王表面功夫很有一套,看起來不食人間煙火,冷傲得跟個什麽似的,愣是沒人看出來他那是被凍的。

謝裏爾越說越委屈,好像修少了他百八十萬一樣,連幾百年前修不讓他多吃一個蛋糕這種小事兒都記在心裏,現在全都吐出來了,大有算賬的趨勢。

修靜靜地聽著,神色自若。

"還有啊,生日聚會,你讓我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在椅子上什麽都不許做,那還有什麽意思。"

"熱鬧是他們的……"

"而我什麽也沒有。"

聽到這句話,修自若的神色一頓,血色的眸子裏有微光瀲灩。

"屬下一直在您身邊。"

一直一直,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