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 醒悟

鋒利的獠牙刺穿了小孩的肩胛骨，森冷的牙尖正往下淌著血。

由於失血過多，小孩的臉霎時間變得蒼白，卻是抿著唇一臉的嚴肅和怒意。

他黑曜石般的眸子裏浮現一抹幽藍，另一只手費力卻不容置喙地抓住犀牛的角，咬牙切齒地道："爾等卑劣低賤的妖獸…"

"也敢傷他？！！"

這聲音裏帶著澎渤的怒意和殺氣，空氣裏似乎震蕩著回音，一圈一圈地蕩漾開來。

犀牛恍然，突然瘋了似地往後退。它動作瘋狂，帶著急切的意味，也就導致抽離小孩身體時帶動了更大的傷口，直接帶出了一些血肉。

伊悶哼一聲。

犀牛慌慌張張逃走了，背影裏滿是狼狽和怯懦。

伊死死地盯著犀牛，直到犀牛消失不見。才撐不住了，身體軟了下來。

卻立馬轉過身來看著我，蒼白的臉上揚起一抹溫和的笑容："…大人…您沒受傷…吧？"

空氣裏滿是血的味道，即使吹這麽大的風，也絲毫沒有散去，反而越發地濃郁。

我就這麽看著小孩身上猙獰的傷以及他努力維持的笑容，一個字也沒說。

伊有些不安，忍者痛伸出手撫上面具，小心翼翼地道："對不起，我，我不是故意把血弄在您面具上的。"

他努力想要用手擦幹凈血，可他本就鮮血淋漓，反而把面具弄得更臟了。

見我還是不說話，伊急得快哭出來："大…大人……您別生氣……我錯了……"

伊臉色發青，吐出了一口血。混著濃濃的血腥味，他依然努力露出一個笑，模樣卻是比哭還難看："大人……"

您不是喜歡我的笑嗎，為什麽我笑了，您卻不開心呢？

別生氣好不好…我真的不是故意弄臟修大人給您準備的面具的。

我取下面具，把它丟在一邊。絕美的面容上滿是冷漠，卻壓抑著冰冷的怒火："誰讓你擅自出來的。"

"以本尊的實力，會需要你擋住攻擊？"

【宿主，他只是個小孩。再不處理傷口，會失血過多而死的。】默了半晌，決定先解決最重要的問題。

我沒有理會9527，只是一臉冰冷地看著這個小孩子。

他有多大？七歲？

七歲的時候其他孩子在做什麽，玩泥巴，惡作劇，撒嬌要糖，又或者賣萌打滾地讓父母買玩具。

他呢？

傷可見骨，溫熱的血正快速流逝。痛徹骨髓的感覺連一個正常的大人都會忍不住哀嚎出聲。

這個孩子卻蒼白著臉卻努力微笑，小心翼翼地看著我。

眼裏滿是祈求和奢望，似乎絲毫感覺不到那強烈的痛楚。

明明只有七歲，不哭不鬧，不撒嬌不生氣。每一個動作，乃至每一個神情都乖巧到讓人心疼。

就在剛才，因為我不經意的一個玩笑。他就這麽不顧危險地沖了出來，鮮血淋漓。

心中是巨大的怒火，氣的卻不是這個孩子。而是那個把這一切當作一場笑話的自己，遊戲人間，身臨其境，靈魂卻一直待在那個充滿了喧囂的二十一世紀。

濃重的血腥味從來沒有如此清晰地刻上我的靈魂，字字誅心，句句烙骨地沖我吼著：看啊！！這場景你滿意了嗎？！！

看他們步步小心，一點一點向你靠近的那種小心謹慎的神情；

看他們費盡心機，只為保你一時安穩，只願你保持安逸；

看他們神色擔憂，唯恐你受一絲一毫的傷害，而把自己弄得狼狽不堪，鮮血淋漓！！

白鹿！你滿意了嗎？！！

魔殿後的萬丈冰淵，霜雪連天；森林裏的重重迷霧，鬼影魅形；

邊塞城上的亂世繁華；神明降臨的萬物齊鳴……所有的所有，一切的一切，雖然是親身經歷，對我來說卻隔了一層厚厚的透明玻璃，打破不了，逃離不了，只能被動承受，換上沒心沒肺的面具，像看戲一般看著他們的熱鬧。

熱鬧是他們的，而我，什麽也沒有。

這是魔王謝裏爾的人生，我只是個飄渺的孤魂，是個虛無的笑話。

可就在剛才，那溫熱的血濺上來，卻燙得我差點落下淚來。

"鐺——"

那層玻璃破碎了，化作流光向四面八方射去，消失不見。

小孩的身影從來沒有這麽清晰，他臉上的小心翼翼，隱含下來的祈求，幾乎刺痛了我的眼膜。

我控制不住地伸出手，覆蓋上他哀求絕望的雙眼，半晌才道："……對不起。"

這聲音不似往常那樣冰冷，反而帶上了濃重的悔意和痛苦，卻莫名讓人覺得柔情許多。

「宿主——」9527突然尖銳地出聲，【快跑，這裏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