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夜色暗沉, 路燈隨著時間熄滅,唯一明亮的,似乎就只剩下了路邊這一家小小的居酒屋, 以及居酒屋內燈下的人。

就好像是預示著什麽大戲的開場,那盞白熾燈晃啊晃啊, 平島陽將杯中的啤酒一飲而盡, 隨後又給自己續上一杯。

“我是神濱本地人。”

他開口,將過去娓娓道來。

“十七歲的時候父母雙亡, 我被親戚接手。”

按照遊戲作者的設定, 《神濱疑雲》世界的最初因果就在這裏——平島陽父母死於非命。

“我那時候不清楚我父母是怎麽死的, 就想著要調查真相,結果我調查著調查著就成了神濱裏一個小有名氣的偵探。”

“我從找貓找狗一直接業務到了找人,送了好幾個人.販.子進監獄, 拿了好幾張錦旗。”他一邊回憶著一邊說,“然後那時候我覺得日子就這麽過下去的話,也不是不行, 當個名偵探也挺好的。”

“直到我大學要畢業了,接手我的叔叔嬸嬸看不下去我這幅模樣, 動用了點兒關系, 轉頭給我送進了警察學校。”

他托著臉看向其他三人,“意外嗎, 我是走後門的。”

不過也正是因為他是走後門的,所以他那一屆的同學都不看好他,提到他連表情都是厭棄的,就像他是什麽臟東西。

校園霸淩他不是沒有經歷過, 所以他才不喜歡一部分媒體,因為那種隱含惡意的提問, 真的很能讓他夢回警校。

不就是想看他出醜,然後拿出去當笑料談資熱點嗎?這樣的媒體與霸淩者之間有什麽區別?

更惡心的是,他們看你的眼神裏全是期待,但那期待卻不是給你這個人的。

他討厭這些,只不過他仍舊感謝他叔叔嬸嬸把他送進警校去,讓他明白了堅守正義的真正含義。所以畢業時的入警宣誓,到現在為止平島陽也牢牢記在心中,並時刻履行。

“後來我就遇見了我搭档,我們兩個在警校的時候就認識了。他先靠近的我,幾句話解決了所有圍觀我的人。”

——搭档,時川透也。

提起過去,他不由得細細咀嚼這個姓名。

《神濱疑雲》是個遊戲,他過去的那些事情不過是個背景板,遊戲中不會過多提現,所以真要論起過去相處時間最長的,那還莫過於這個人。

“後來我們兩個關系好了起來,一起畢業,進了神濱區警署。”他說,“我們搭档了幾回之後就他就問我,要不要成為長期搭档。”

伊達航眨眨眼:“就和我一樣?”

“說反了,是你和他一樣。”平島陽深深看了伊達航一眼,“你們倆走的都是成為我爹的路子。”

他有些納悶,“難道當我爹讓你們成就感爆棚嗎?”

時川透也和伊達航差不多,身高都高他差不多一個頭。只是比起外表頗為嚴肅老成的伊達,時川卻偏偏長了一張看著特別溫柔的臉,那雙綠眼睛像是剛開春的森林。

“後來我們倆就成為長期搭档,開始一起探案了。”

如果玩家們玩遊戲,那麽至此,遊戲《神濱疑雲》才算正式開始,度過開頭那段也許沒人會細看的加載動畫。

——這加載動畫不過短短14秒,就已經囊括了他的前半生。

隨後平島陽打量著面前的三個人,問:“你們試過在大爆炸前一秒爭分奪秒的奔跑嗎?”

在神濱上任半年,神濱地標建築神濱塔裏被綁了三個人,他們進去救人,結果卻意外發現了炸彈,最後帶著三個受害人在塔內玩命狂奔,也就差那麽拉過受害者,把受害者推出去的一秒鐘時間,讓他被廢墟壓在底下,修養四個月。

時川當時在醫院裏看著吊著胳膊腿的他就說回去要學拆彈,結果時川到底也沒學成出師,被拆彈專家一腳踹出了門。

“你們試過在隧道中扒開墻搜尋線索嗎?”

上任一年整,神濱隧道裏發生命案,行駛的車輛被莫名攔腰切開,導致了車輛發生大爆炸,整車人全部死亡,他們為了調查兇器到底是什麽,扒開了隧道的每一塊磚。

“你們試過吊在幾十層的高樓邊緣等待救援一小時嗎?”

上任第二年,他們的探索出了岔子,兩個人顫顫巍巍吊在高樓邊,他拽住時川透也不讓他掉下去,左胳膊成功脫臼,又修養了一個月。

平島陽很少會說這些,也許今天真的是酒意上來了。

他揉揉被酒精熏到通紅的眼睛,說:“我經歷了這麽多,我怎麽可能不冷靜,神濱的案子比東京的還要頻發恐怖,東京這兒的案發率好歹不是三天一小起,五天一大起,也算能找到點兒清閑。”

如果不是為了守護生命,他或許早在知曉《神濱疑雲》只是三次元人為了找樂子才制作出來的遊戲的那一刻,就直接崩潰不幹了。

他見識過人間的苦難,見識過掙紮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