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誰知道這都叫什麽事呢?

莫名其妙的炸.彈,突如其來的伏擊,難以預料的生死。

除了拿到紙條後就被批假回家休息的平島陽、醫院躺著的警官以及死去的人,警視廳此刻沒有人能停下工作的步伐。

土方宏一要抓緊移交,警視廳外面的媒體需要進行安排,受害人筆錄要做,警局內部環境等待重新打理,死去的同事需要下葬,工作報告同樣要寫。

這座龐然大物仍需繼續轟隆隆運轉,就仿佛死去幾個人根本對它造不成任何傷害。

而似乎這次事件讓先前搜查豐田家的久世產生了陰影,等警視廳重新裝修好的那天,她遞交了調職交通部的報告。

“久世?”接到報告時目暮警官愣住了。

“別這麽看我,目暮警官。”久世狼狽的低著頭,“我這個樣子以後也沒辦法在搜查一課工作了。”

“……醫生也說沒辦法嗎?”

“……沒有辦法。”

平島陽進行最後審訊的時候久世也在場,還很不幸被飛濺的玻璃刺穿了右手,醫生說她的右手神經斷裂,哪怕恢復了也會留下後遺症。

而後遺症是什麽他們這些警察心知肚明。

目暮警官也清楚,所以他沉默的拿起筆,在那張調職報告上簽上自己的姓名。

簽字的時候他還在笑罵:“這下搜查一課真成單身快樂隊了,一個科室都是漢子,以後夏天我估計我都不想進科室大門,汗味熏人。”

“也別這麽說啦,目暮警官。”久世終於擡起頭笑笑,“平島警官身上還是很香的,有機會替我問問平島警官平時都用什麽香水。”

大義之流總要伴隨著犧牲與流血,所以這兩個人一個坐著一個站著,笑著對話,都當自己沒有發現對方眼中的淚花。

六月十五日,殉職警官水谷邦彥終於在墓園下葬。

是陰天,烏雲壓頂,感覺下一秒就會風雨欲來,但卻一直滴雨未落,於是媒體們一窩蜂湧來,長.槍短炮對準了來參加葬禮的人。

一群拿著白雛菊的黑西裝裏,平島陽赫然在列。他少見的換下了那件咖色風衣,套上了黑色正裝,頭發全部梳到腦後紮起,露出鋒銳的眉峰。

媒體少見的放過了平島,圍在目暮十三旁邊,各種辛辣問題一個接一個的拋出,水谷邦彥在他們嘴裏成為了發問的踏腳石。

“……所以這種死者葬禮上開發布會的習慣什麽時候能改改。”人群裏,平島陽用白雛菊遮住臉,不滿的小聲嘟囔。“多少給我對死者尊重一些啊。”

與他想法相同的還有一個童音。

“所以媒體為什麽要來我父親的葬禮?”

平島陽放下手往出聲的地方望。

那是個長相和水谷邦彥相當相似的小男孩,六七歲大,如今也穿著一身黑西裝,站在心照不宣把他護住,不希望他面對媒體的警察堆裏。

男孩兒似乎察覺到平島陽的視線了,於是他轉了過來,與平島陽四目相對。

“水谷翔太。”他對平島陽自報家門。

“平島陽。”平島陽下意識回答。

水谷翔太點點頭,“我知道你,父親和我提過你,說你是警視廳裏最棒的警官。”

平島陽的嘴突然就卡頓了,他看著面無表情的小孩兒,想要勾起微笑的嘴角動了動,最終還是沒把微笑扯起來。

“……抱歉。”他說。

而小男孩始終什麽表情也沒有,也不問他為什麽道歉。半晌,他湊到平島陽身邊,又轉過頭去,媒體瘋狂拍攝時的閃光燈與上面焦頭爛額的目暮十三倒映在那雙獨特的玫紅色眼睛裏。

天空終於開始下雨了。

平島陽一言不發,脫下外套,罩在水谷翔太頭上。

熨燙平整的西裝外套隔絕了雨水,鼻腔裏充斥著淡淡的香,水谷翔太鼻子一酸,說:“我沒想到有一天我會站在這兒,平島警官,你說我爸他在那頭聽見這些問題會不會害怕?他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麽多媒體詢問他。”

水谷邦彥的離開突如其來,明明在半個月之前,他還興致勃勃的答應水谷翔太會去看他比賽,甚至拍著兒子的頭哈哈大笑,說這一次一定會到。

平島陽作勢思考,“應該不會。被問得多了就不害怕了。”

“而且——”平島陽的手隔著外套落在水谷翔太頭上,“你還在這兒呢,身為父親是不會在孩子面前露怯的。”

水谷翔太聽著聽著,眼淚就掉了下來。

他捏著西裝一角,小聲說:“我討厭那些媒體。”

“嗯,我也討厭。”

“我想給他們找點兒麻煩。”

“那你可以去念傳媒學校,然後貼臉惡心他們。”

“我想他們不存在。”

“那恐怕不行。”

平島陽將手往下按了按,示意水谷翔太細聽,“雖然無法否認他們有些報道很離譜,但也是他們報道了很多溫暖人心的事,一個社會的構成裏,媒體也是必不可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