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心跳驀地失了一下節拍。

等看到法海面上的那一點錯愕,薛青才發現自己剛才竟直接往後退了一步,下意識的拉開了與法海的距離。

薛青想要解釋,但他張開了唇,卻又不知說些什麽。

好在法海並沒有介意的樣子,只是偏頭去看那兩只飛遠了的螢火蟲。

光團漸漸隱在黑夜中。

“它們受驚本不發光。”法海說道,“你來,它們就亮了。”

隨著法海話音的落下,原本已經消失的光點再次從遠處顯現出來。

就像夜幕上的星子,離他們越來越近,而數量也越來越多。

在翅膀揮動之間,數不清的光點將法海和薛青包圍。

他們就像在星河中一般。

如夢似幻,美不勝收。

而他們在星河中相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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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沒見過這麽多螢火蟲咯。”

陳大伯靠在門框上,慢悠悠地扇著自己的手中的蒲扇,面上是久遠的懷念。

“腐草化螢,魂魄為螢。流螢是精血之轉化,魂魄之所依。”

剛將空房收拾好的陳大娘走出房門,聽到陳大伯的聲音後接話道,“流螢現,重逢時。”

她的一頭銀發在泠泠的月光下流動著淺淺的光澤,刻著時光痕跡的臉上是歲月沉澱下來的氣質與美麗。

陳大伯與陳大娘相視一笑。

“這兩兄弟關系真好。”陳大伯搖著扇子感嘆,“不過,看著不像親兄弟啊……”

法海與薛青兩人的長相截然不同,甚至連氣質都天差地別。

若是說法海是千山孤刃上的冰雪,連一身佛衣袈裟都掩不住從骨中透出的冷與淡。

薛青則是萬物回春復生時冒出的那一點翠芽間,光瞧著就嫩生生,透著不盡的生機與朝氣。

“你這老頭。”陳大娘笑了一聲,“就不許人家是異父異母的親兄弟?”

陳大伯還想說些什麽,但他不敢對陳大娘的話提出異議,只迷迷糊糊的嘀咕了兩聲。

“二蛋那小兔崽子,整天就躲在屋裏,不知道在忙活些什麽?”

目光轉到那還亮著微弱燈光的屋中,陳大伯皺著眉頭道。

二蛋這些日子總是早早的就躲回了房中,與往常鬧騰的樣子有些不同。

“孩子大了都有自己的想法。”陳大娘捋了捋自己的頭發。

“管不住咯。”

陳大伯晃了晃頭,搖著扇子進屋了。

而陳大娘還靠在門口,望著漫天的流螢,目光深遠,似乎在懷念著什麽。

在法海的注視下,薛青總是下意識的覺得不自在。

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

當他察覺到法海在看他的時候,薛青就無法再像之前一樣自在,他無法忽視這樣的目光,只想把自己藏起來。

如同含羞草收攏葉子。

薛青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

又或許是今晚的月色太美,或許是漫天流螢惹人醉。

若是要描述這種感覺,那所用的字眼必然有陌生的,心悸的,但也讓他忍不住在意的。

讓人想在這樣的目光下蜷成一團,然後被珍重地捧入手中。

所以在這樣的目光注視下,薛青又一次像縮頭烏龜一樣選擇了逃避。

“回房了回房了。”

薛青沒有直視法海的目光,他只自言自語似的念了兩聲,便轉身逃似的溜走。

只是一轉頭就看到正倚在門框上的陳大娘。

老人家彎著一雙眼,正笑意盈盈地看著他們。

前面他和法海的動作都被看到了?

薛青的臉驀地發熱,他的腳步頓住了。

陳大娘給他指了指位置,“屋子已經收拾好了。”

朝陳大娘道了謝,薛青就又一溜煙的跑進了屋子。

只留下法海一人還駐留原地。

數不盡的螢火蟲像是一場難得的初夏夜美夢。

像是專門為他們而來。

在星子似的光芒中法海伸手,有一只不怕人的螢火蟲落在他指尖,翅膀微動。

但馬上也跟著其他的螢火蟲飛遠了。

天地間又陷入了沉沉的暗。

法海垂著的眼睫顫了顫,他收回手。

他還在原地立著,直到完全不見前面的螢火蟲,再也看不到那點微芒,他才往屋中走去。

那間屋中已有亮光,如明燈指引著他的方向。

法海走進了屋。

這間屋子估計原來是由柴房改造而成,確實如陳大娘說的屋舍簡陋,擺設也十分簡單,甚至連桌椅都無。

只有一張小床和一個小板凳,小板凳上擺著昏暗的燈燭,但是收拾的十分整潔。

前面先進屋的人早就已經先一步躺在了床上。

才短短幾下,薛青就將前面心中的異樣拋到了腦後,蓋好了被子在床上躺好了。

此刻一見法海來了,他便坐起身。

於是法海就看著薛青一雙杏眼彎彎,掀開被子拍了拍自己身邊的空位。

“快來!”

薛青熱情地邀請。

聽到薛青的話法海反而停住了腳步,他先轉身將門關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