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薛青沒想到跑出那個林子並不難。

走出後才發現,他還在靈隱寺之中,只是現在他所處的是靈隱寺的後山。

也不知這佛寺之中,竟有怨氣這麽重的地方。

走入那一片看起來應是禪房的區域,薛青看著眼前幾乎無大差別的禪房院落,開始犯了難。

他不認路。

這下怎麽找回去……

薛青狠狠抹一把臉,雨滴不斷的拍打在他的臉上,大的讓他都看不清前路。

讓他十分不合時宜的想到一句歌詞:“冷冷的冰雨在臉上胡亂的拍……”

濕透的衣裳吸飽了水貼在身上,又重又難受。

薛青只能找人問路。

可是這時候看過去,禪房內都黑著,約莫都睡了。

正糾結著是否要擾人清夢,再往前走了幾步,在一片漆黑的禪房中出現了一個還亮著燈的房間。

如同迷途時看到了明燈。

薛青再次抹了一把臉,提著濕的不成樣子的裙子,往那跑去。

看到開門的赤衣僧人,薛青一愣。

這人並不陌生。

就是那日錢塘城主持降妖的念慈。

“施主可是遇到了什麽麻煩?”

與法海那總是冷淡著的模樣不同,念慈看上去顯然更溫和,言語之間讓人如沐春風。

沒有過多詢問在深夜淋成落湯雞模樣的薛青。

恰到好處的柔和和關切會使人忍不住放下心防和警惕。

但是薛青自己都並不明白他為什麽睡著睡著就出現在後山樹林,還在那個詭異的巨石上醒過來。

“約莫…是夢遊了吧。”薛青白著一張臉,深夜暴雨的冷風讓他穿著濕衣服的身軀不自覺的打戰著。

察覺了薛青此時的情況,念慈拿起邊上幹凈的外衣,遞給薛青。

“多謝念慈大師好意。”薛青婉拒了念慈的好意,無他,他只是不想到時候還要多跑一趟來還衣服。

他還是有自知之明的,身為一只妖,可不敢在寺中大搖大擺整天亂晃。

非必要不出門,他還是老老實實呆在自己的禪房中等待毒解後,再回到姐姐身邊為好。

“貧僧與施主第一次相見,施主怎知貧僧的法號?”

念慈將外衣放回,直視著薛青的眸中傳達出恰到好處的疑惑。

“之前有緣見過念慈大師一面。”薛青露出禮貌的笑容回道,“不知念慈大師可否為我指下路?”

薛青忍不住點明了他的來意。

他現在渾身濕著,在雨夜中真的有些難受。

多一秒都是煎熬,更別說還有什麽心情和念慈在這寒暄了。

先指條路讓他回去吧。

薛青已經迫不及待想鉆進溫暖的被窩了。

念慈從架上拿出一把收著的黑傘,在廊下撐開。

傘骨白皙瑩潤,散著一種柔和的光。

不像白玉,但也如白玉一般光滑。

傘柄的手握處卻雕了一個禽類的頭首,薛青辨認不出這種品類。

只覺得那眼眸處嵌著的紅色珠子,讓其栩栩如生起來。

這傘很大,足夠容納兩個成年男子。

念慈將撐開的傘面擋在了薛青頭上,“貧僧送施主一程。”

薛青沒有拒絕。

有人帶路確實比自己一個人瞎走好多了。

他現在渾身難受,只想著早點回到禪房,將自己收拾幹凈。

薛青道了一聲謝,毫不扭捏的和念慈同撐一傘。

傘面是類似光滑的絲綢,自帶著微亮的光澤,看著堅韌無比。

在夜雨之中,傘仿佛了自成了一個小結界,嚴嚴實實的將雨滴隔絕在外。

“錢塘城那日降妖,貧僧已念咒為那妖超生。”

兩人才走了沒多久,念慈出聲打破沉默。

“他作惡多端,身負多條人命,不處理難以平民憤。”

薛青沒想到念慈突然說這個,他才說了一句念慈便猜到了他是何時有的一面之緣。

“念慈大師如何得知我是那日見的大師?”

念慈微微笑了,“貧僧平時素習佛法,不像師弟法海,經常外出降妖。近日出寺,便只有那一日。”

“只望姑娘不要害怕貧僧就是。”

那眼溫溫和和地看過來。

仿若對這樣一個人升起懼意,會是件值得羞愧的事情。

“怎麽會呢。”薛青幹巴巴地誇獎,“大師降惡妖,本就是積善之事。”

嘴上說著,薛青卻還是忍不住感到緊張。

念慈這麽一說,反倒是喚起那日的記憶來。

連帶著蛇類的翻滾,皮肉的焦味,百姓的歡呼,都一同想起來了。

他一個妖在這位前日剛親手殺了一只妖的僧人面前,雖知道那妖是惡妖,但依舊忍不住莫名產生了奇異的兔死狐悲之感。

“總歸是生靈,貧僧下手不忍。”

念慈嘆了一口氣,轉了話題。

“薛姑娘在寺中住的可習慣?”

“若是有什麽照料不周的,定要告訴僧人。”

他像個寬厚的長輩,娓娓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