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第2/4頁)

“我跟你出宮玩去。”

鄭玉衡話語一噎。

他喉結動了動,說:“真的?”

“騙你做什麽。”董靈鷲瞥了他一眼,“你不願意,那就……”

“我願意。”他連忙道,“那我們不去宮宴了,我到時給你開方子、寫脈案,咱們偷偷出去。”

……

小鄭大人實在太好收買了。

年後初五,孟誠已經擬好了把他調回戶部的旨意,只是還沒下達。宮中的宴會、各親族的參見拜會,還有粵閩贛浙各地總督呈上京的賀禮、通海後各國送上的朝賀……樁樁件件,光是過個年,就把孟誠跟王婉柔累個夠嗆。

臨近十五,鄭玉衡忽然說太後病了,不宜勞動。王婉柔夜半點燈對宮中大賬的時候提起這事,剛說要去看看母後,孟誠便接過話:“我看你最好別去。”

王婉柔不解道:“難道你不擔心母後?”

孟誠放下手裏的書,捏著鼻梁醒了醒神,而後站在王婉柔身後,雙手按在她的肩膀上,聲音從後方響起:“母後若是真病了,豈有杜尚儀仍在六司當中幫忙的說法?她都沒回去伺候,想必是她老人家交代鄭鈞之的話,就是為了避熱鬧。”

王婉柔道:“你倒還揣度起母後的意思來了。”

孟誠低下頭,貼在她的耳畔道:“我還揣度著你的意思,我想,姐姐一定累了,別看了,今兒就到這兒。”

說著,他的手從王皇後肩膀滑下去,按住了她手上的賬本,握住了她纖柔的手指。

上元節,夜。

董靈鷲雖然告訴鄭玉衡要跟他出宮玩,但小鄭大人盼星星盼月亮地盼到了這一日,猜到她自然是微服出行,但卻忘了問她什麽時候見面了。

天剛剛擦黑,京中最大的一條街道上已有商販穿梭叫賣,一盞盞做得精巧別致的花燈在街道上亮起,光華璀璨,行人如織。到了適婚年齡的女郎和公子們,多在這個時候在燈會上悄悄瞧上一眼,有的已定了婚姻、在父母長輩的默許下見面,有的卻是彼此相誤的有情人,門戶不相對,故而相思不絕,白發生。

鄭玉衡乖乖地坐在街道二樓之上,等著董靈鷲派人聯絡他,就在眼前的這盞茶快要涼透的時候,才有一個小二上來傳話,說有人請鄭公子下樓。

他方才還無精打采,一聞此言,立馬活過來了,跟著小二的帶路下樓。走出掛著一串長長彩色燈籠的酒樓後,迎面遇上幾個帶著儺戲面具的儺戲藝人,如討賞般繞著他轉了轉,而後才擡手向他行禮。

鄭玉衡眨了眨眼,眼尖地瞄到其中一個藝人腰帶上的麒麟紋路,他知道市井的規矩,往儺戲藝人的手裏放上銅錢,他們便一哄而散。

幾人散去之後,一個穿著男裝、帶著同樣儺戲面具的人站在他面前。

不要說是戴面具、換男裝,就算是下一世,下下世,鄭玉衡都能一眼將她認出。在她的身後,是人來人往的花燈和煙火,賣糖人的焦香氣和爆竹的煙味兒卷在一起。

董靈鷲跟這種場景出現在他的眼中,簡直不可思議。這種不可思議不是僅僅說太後娘娘的身份,而是以董靈鷲經年以來的自制來說,這簡直是不可能的事情。

大殷的皇太後……穿著男裝、在上元之夜出宮幽會,光是這種字眼出現在腦海中,就已經令人呼吸困難,何況它還出現在了眼前,怎麽能不讓人震動感慨。

鄭玉衡怔住很久,才緩緩地收回視線,他一時有些失語,擡手觸碰著她臉上的面具。

“……一定要戴著嗎?”

鄭玉衡的神情有一絲黯然。哪怕在這個時候,他還是為了纏覆在董靈鷲羽翼上的某一根羅網絲線,某一處受制之處,而感到分外傷心。

董靈鷲道:“雖然臉上戴著,但心裏的,已經摘了下去。”

周遭如此嘈雜,而這一方天地,卻又如此寂靜。

鄭玉衡只能聽得見她的聲音,也只會聽到她的聲音,他忽略掉人聲鼎沸,將手指穿插進她的指縫,兩兩契合地交握到一起,好半晌,他喃喃地道:“董靈鷲,你是神仙娘子,要是哪一天回到天上去,我一定會病死的。”

“說什麽胡話。”

“我是說真的!”他確切地道,又重復,“我是說真的。”

董靈鷲的聲音很和煦,帶著一股溫柔的笑意:“我聽一個西洋畫師說過一句話,意思是,如若初見之時,便預兆離別之痛,必為意中相許相知之人。你如今便時常害這個病,以今思遠,以樂思痛。”

鄭玉衡擡起她的手,將一只手覆蓋上來,攏住她微冷的指間,低頭道:“若是在你意中,時時思痛又何妨。”

董靈鷲這樣見慣世俗,居然一時被他這句話定住,心似被一團火攀著急急地燒了上來。

就這一刻,這電光石火、捉摸不到的一刹那,她竟然荒唐地後悔不能晚生二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