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第2/2頁)

“娘娘……”瑞雪頓了一瞬,隨後將藥碗遞上去,低聲,“您風華正茂,且不可做為身後之事思量的習慣。”

瑞雪跟了董太後多年,聽得出她這番安排和考慮的弦外之音,一時心中隱痛,擅自開口道:“以奴婢看,真有身後事,鄭大人未必想獨活著,就算是我們這些人,若天有不測,也是去做皇陵底下一世的守碑人……”

“那倒不必。”董靈鷲道,“非要活活煩死我不可?就此打住,免得你傷心。”

她看起來倒是坦然,將藥飲盡,吃了兩塊蜜餞,一邊接過濡濕的熱毛巾擦手,這時想起被瑞雪打岔時偶然忘了的話來,轉頭問:“對了,王家怎麽突然來問這個?盈盈轉了性,終於把許祥丟到一邊兒去了?”

董靈鷲對孟摘月的性格非常了解,她這個人熱度有限,要是全身心地投入到《大殷律疏議》的編撰活動當中,廢寢忘食,別的都能丟在腦後,但要是不給她一樁這樣的正經事,讓她投入到許秉筆的身上,那鬧出什麽驚世駭俗的事兒來,只要是公主辦的,都在意料當中。

瑞雪的對食在公主府,比旁人了解的多。她微微搖首,嘆氣道:“許秉筆是內廠廠督、禦前秉筆,也是讓群臣恨之入骨的執法人。他跟殿下常有些公務上的交接,在殿下奉旨修法之後更頻繁了,殿下怎麽會將他拋在一邊呢?”

董靈鷲點了點頭,道:“那就是王家太多情了,可惜落花逐流水,盈盈也當了一回無情的流水啊。”

瑞雪這才笑道:“正是。他們家那個不肯成親的大郎,不過因為他爹的緣故,略略請教幾個問題,就放下悟性肖想金枝玉葉了。季景明從旁看著,也覺著……這就是男方的一廂情願。”

說著,她給太後換了另一塊幹毛巾擦手,捧上一杯溫茶來。

董靈鷲不急著喝茶,默然思考了片刻,道:“讓他倆湊在一起,沒出什麽事吧。”

這裏的他倆,指得就是孟摘月跟許祥。

李瑞雪瞬息意會,道:“那能出什麽事呢……畢竟太監不是男人。”

“我不是說他,”董靈鷲道,“是說我這個公主——盈盈雖然讀了書,但她天然就不是守禮的性情,去大理寺看案卷、拜王先生為師之前,盈盈看上了誰,我都怕她心思不定,哪天沖動搶回去……沒豢養十個八個男寵面首在府上,都算是乖了。”

瑞雪沉默片刻,道:“許秉筆不聲不響,可卻是個閻王。滿朝堂也少有不罵他恨他怕他的,兢兢業業、如履薄冰,不妨哪天就會出了事……何況他明白,他奴婢的身份,怎麽配得上殿下呢。”

董靈鷲想著這件事,沒回答,而後又道:“讓季景明先瞞著皇帝,問了只說不知道,要是皇帝知道王家的意思,就說我的話,哀家沒看上他們家,就這麽去辦吧。”

瑞雪垂首道:“是。”

……

鄭玉衡從六太子所居別院回來,將紙上之言轉交給歸元宮天子近侍,隨後一路上都在想著公主那件事怎麽措辭。

正黃昏,晚來風急,下起一陣小雨。

鄭玉衡正走進回廊裏,倒是不怕下雨。廊裏沿途只有三兩個小內侍,在那兒架梯子擦拭回廊頂上的鈷藍色殿版,將灰塵拂拭下去。長廊左側是一片荷花池,初夏小荷未露,便有內侍乘草棚船下去打理。

此刻雨來,水珠濺得波紋四漾,蓬船撐楫靠岸。

廊畔雨聲淅瀝,鄭玉衡腦海中想著事情,也還沒淋著,忘了自己沒帶傘的事兒,光顧著怎麽全跟公主的“一起挨罵”之誼了。

他出神之際,踏出回廊的邊緣,迎面撞上一個人,居然是許祥。

鄭玉衡莫名略感心虛,就像是要為他人向好朋友牽線搭橋,卻遇到好朋友的心上人一樣,有一種詭異不明的微妙感。他客氣行禮道:“許秉筆。”

“鄭太醫。”許祥回禮,“回慈寧宮?”

“對。”

許祥道:“禦前換值,奴婢回慈寧宮伺候太後娘娘。方才在那邊望見鄭太醫未帶傘,不如同行。”

他身後的小內侍正擎著一把青色大傘。

鄭玉衡愣了一下,總覺得對方帶了點有備而來的意思。他疑惑地將許秉筆上下打量一遍,點頭道:“好。”

兩人跨出長廊,由內侍撐傘,一路向慈寧宮去。路上鄭玉衡悄悄問他:“你是不是知道點什麽?”

許祥道:“奴婢不知鄭太醫說得是何意。”

鄭玉衡道:“……沒事。多謝你的傘,一會兒你聽了不要打我就好。”

作者有話說:

小鄭害怕QAQ

後面還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