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第2/3頁)

董靈鷲說:“那是因為你太過逞強,在不該與人爭之時,偏與人爭,又在應該修養生息之時,偏偏奮不顧身。”

鄭玉衡無法反駁,手上動作停了停,輕柔地將她垂到頸側的步搖撥開,低聲道:“臣本性如此,娘娘不是一直都知道嗎?”

董靈鷲轉過頭看了他一眼。

這話說到這裏,竟有一種圖窮匕見之感。她點了點身側,鄭玉衡便會意地繞過來。

董靈鷲的手貼向他的面頰,感嘆似的輕聲道:“是,衡兒本性如此。孟子所謂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你還年輕,這樣美好的品質,哀家希望你能保留得再久一些。”

不知為何,鄭玉衡從她的話語中聽到一點“無所期望”的感覺,仿佛不生期望,便不會失望。所以哪怕是鄭玉衡有一天會失去這樣的品質,她也不會怪罪。

他對董靈鷲生出的欲,在這些時日的洗刷和自省當中,被壓制到了一個相當低的水平。這樣平靜似水的光陰,讓他感覺到一股靈魂的安定。

但他對“撫摸”的需求,卻強烈到不可忽視的地步,連鄭玉衡自己都能感覺到不對勁。

他伸手按住董靈鷲的腕,在她的掌心輕蹭了一下,道:“臣有時真的很不懂您。”

董靈鷲支著下頷,唇邊帶著柔柔的笑,溫聲:“你說說。”

鄭玉衡便直言道:“您這些天,雖與臣形影不離,可舉止疏離,多是發乎情、止乎禮,仿佛對臣的……已經失去興趣。”

他不好說“對臣的身體”,這形容實在太不莊重,簡直透著香艷的味道。

“臣原本以為,您是因為臣跟皇帝陛下的嫌隙齟齬,覺得我這麽驕縱、是故意生事,所以才拉開距離的。可您又溫情如故,垂憐如初,臣根本看不出娘娘動怒的跡象……”

董靈鷲靜靜聆聽,在他的神情中看出許多思考的跡象。

“所以這些天,臣一直在想,您到底是為什麽才疏離的呢?您對臣的本性,明明看得很清楚,而且也沒有厭惡。”

他頓了一下,又道,“反而是我……總是生出一些冒犯、肮臟的念頭。”

“那並不肮臟。”董靈鷲終於開口,“有發乎情、止乎禮,也有飲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只要你一心純澈、一心向往,那並不是件肮臟的事。至於玷汙,那就更不對了。”

她沒有解釋為什麽不對,指尖下滑,撫摸著他的後頸,姿態很像是揉著一只溫順的貓:“玉衡,我只是想提醒你,再年輕的身體——”

她的手滑了下去,幾乎沒進了領子裏。太後娘娘悶笑了幾聲,帶著一點取笑的調侃:“也不能這麽糟蹋,該養傷就養傷,該休息就休息,否則就是不懂事了。”

鄭玉衡怔愣住了。他沒想到是這麽簡單的理由。

“而且,”董靈鷲道,“你不僅沒有娶親,因為家中不睦的緣故,連個通房丫鬟也沒有過——不必管哀家是怎麽知道的。要是真說弄臟了誰,也是哀家弄臟你才對吧?”

鄭玉衡半天都沒反應過來,遲疑:“臣……”

“鄭太醫,不是你跟哀家說,要保養身體、計較來日方長嗎?”董靈鷲微笑問他,“怎麽你自己這樣不在乎自己?這樣也想跟哀家有來日嗎?”

她說著,隨意地將手抽了回去,卻沒能一舉收回,而是被鄭玉衡下意識地攥住,他先是手心一緊,然後又驀然放輕了力道。

小太醫喉結微動,貼近她,沒有刻意賣弄,已經有一種青澀十足的可憐:“我會改的。”

董靈鷲又抽了下手。

鄭玉衡握得更急,簡直手足無措,半晌過後,又忍不住低聲重申:“臣真的會改的,以後再也不自作主張。”

他喉結微動,道:“請您別不要我……”

董靈鷲也心軟了一半,她本就寬容,何況他這樣的神態,這樣的赤誠——想起誠這個字眼,又不免記起那個笨蛋兒子和她早死的前夫。

董靈鷲輕聲道:“就算沒有我,你也得學會自己珍愛自己。知道嗎?”

鄭玉衡看著她的雙眼,一邊頷首,一邊卻又想,這世上最珍愛我的人,只有您了。

至於“沒有她”的這種假設,根本無法出現在鄭玉衡的生命中,他不能容許垂落在自己身上的月光消失,不能允許任何人讓他離開董靈鷲。

董靈鷲知道他有點怕,大概是怕自己會像他的親人一樣遺棄他,於是攏著他的手指輕聲安慰。這時正有女醫上前遞送熬好的藥,先交給了鄭太醫驗證。

鄭玉衡接過藥盅,驗證了一下氣味和用藥,然後吹涼了藥匙,侍候太後娘娘服藥。

董靈鷲跟他開玩笑:“那日侍酒時想得花哨,今兒哀家開導了你,怎麽一下子這麽規矩了?”

她其實是想著,這藥苦得要命,鄭玉衡平日裏又不耐苦澀,想要讓他以唇侍藥,決計是一種令人糾結的為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