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如果說之前還有些黏黏糊糊的奢望,抱有一絲不切實際的幻想,李爍被趕下山無疑叫顧誠徹底認清了現實。

李爍也是個大聰明啊,先頭在山莊玩樂的高興,腦子糊了漿糊,等被攆下山,整個的就融會貫通,一下子全明白了。

這回去的路越遠,走的時間越久,想得就越多。就跟那畫一樣,先是有了枝幹,再添了花朵樹葉,再細細描摹下去,連紋理都一清二楚了。

李爍帶著這樣一份自認為看透一切的心情去了臨安,是的,臨安。馬不停蹄直奔顧府,他有一肚子牢騷要發,一籮筐的忠臣良將的建議要勸和。男子娶妻,要麽娶賢,要麽娶對家族有助力的。葉善那一掛的肯定和“賢”不沾邊,但是她勇啊。李爍覺著為了收攏清風山,少主人受點委屈也不算什麽。男子漢大丈夫當高瞻遠矚,胸襟廣闊。為了家國大義,私人感情做出一些小小讓步也不值當什麽。年輕的人往往看不見雞毛蒜皮的事,總是想當然,未婚的偏要指導已婚的如何生活。及至他見到顧誠,看他蓄了須,頭發亂蓬蓬的,面上眼底攏著一層輕愁,又剛毅又沉默,他孩童時的榜樣又比他早早成熟穩重了起來,他忍不住驚呼:“誠哥,你越來越像老侯爺啦!”他一激動用了舊稱。

顧誠沒想到這麽快見到李爍,他信裏雖叫他回青宣,心裏卻巴望著他能任性一回留在清風山。那樣他每隔一段時間就能收到他的信,知道她一切都好。他開始後悔那封信寫的不好,早知道不回就好了。他做什麽非要回信?

顧誠過去小半生的糾結痛苦大概都用在這幾個月了,一會想通了敞亮了,一會又將自己堵在了死胡同裏出不來。

李爍不知他的苦痛糾結,一路行來口幹舌燥,著急去夠桌上的茶,沒留神撞到肋骨,疼得齜牙咧嘴。顧誠問他怎麽回事。李爍揉著下肋,又氣又委屈,“還能有誰,我是被趕下山的啊!梅梅那個小丫頭片子也太狠心了,她就是少夫人的一條狗,讓她攆人她就撲上來咬,半點不留情。”

“咳!”門外傳來一道嗽聲。進來一名青年,玉冠華服,模樣極俊。氣質溫文爾雅,叫人一見就心生好感。然而那雙溫柔含情的眸子在屋內掃了一圈,掠過李爍的時候,陡然一寒,又輕飄飄轉開,張口叫了聲:“表哥。”

私下裏,表兄弟二人禮數不重,顧誠心情不郁,淡淡招呼了聲,“你怎麽來了?”

李爍還在好奇。又進來一人,略長幾歲,一襲青衫,手裏捏一柄折扇,笑眯眯道:“今日休沐,陛下在宮裏怪無聊的,便想出來看看。”

李爍難以置信的望向青年,又猛然想起什麽,撲通一聲行了個跪撲大禮,“末將李爍參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原來是個愣頭青。”皇帝心裏嘀咕了句,態度和緩了許多,“原來是李玉州將軍的公子,快快請起。”

李爍驚喜道:“陛下知道我?”

皇帝博聞強識,即位以來對各州部大小官員了然於胸。他是下了一番苦功夫的,這也讓他在應付各級官員時遊刃有余。

何不憶轉頭去問李爍:“你說你剛從清風山來?”

李爍態度恭敬,一板一眼道:“正是。”

“那……”何不憶正要問話,被顧誠打斷,“李爍,你剛不是說你疲憊不堪想休息嗎?下去找顧魏,讓他帶你找地方睡覺。”

李爍剛想說自己不累,顧誠不輕不重遞來一個眼神,李爍居然看懂了!又朝皇帝行了一禮,匆忙退下。

顯而易見,皇帝可不會真的閑極無聊出宮找人玩。因為先帝對他的負面影響實在太過刻骨銘心,自李恩即位後,他愛崗敬業到簡直令人發指的地步。除了吃飯睡覺就是處理政務。因為一心撲在朝堂,婚事上也不上心,一拖再拖。皇室宗嗣關乎江山社稷,從來都不是皇帝個人的事。雖然年輕的帝王無心成家,也被逼著妥協。李氏一幹宗親做主替他挑了一門清貴人家的嫡女做皇後。皇後的祖、父輩都是傲氣的文人,與武夫顧家並不交好。相應的,同宗親也沒什麽往來。

宗親擺出態度給顧家看,一副大義凜然的架勢。心裏彎彎繞繞轉了九九八十一圈。自以為藏的好,實則就差把大字刻在臉上——絕不能叫顧家獨大!

顧家人呢,皇帝倚重,權勢滔天,確實有嘴說不清。也就只能自認心底無垢,留給後世評說。總不能真的撂下親外孫/親外甥/親表弟不管,任人欺負。很多事越解釋越顯得自己多可疑似的,搞不好還要落個虛偽的名聲。

皇帝的親事,顧家人自覺回避。

皇後定下了,一切順利。

宗親們摩拳擦掌一並將四妃也給選了,好嘛,狐狸尾巴就露出來了,四妃人選上,可真是幹系纏繞,意圖明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