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死亡籠罩的陰影

仿佛是一夕之間,顧府陷入了一場從未有過的巨大悲傷中。

所有人都覺得顧世子不在人世了,這感覺來的莫名其妙,但又清晰無比。像是他們曾親身經歷過,他們解釋不清這感覺從何而來,於是就有人私下裏偷偷的傳,是顧世子客死異鄉,魂魄不安,夜裏托了夢給大家。

侯夫人哭了一場,病了。任顧侯怎麽勸都不聽,恍恍惚惚的,只央著丈夫將兒子的屍身找回來。

北地與臨安斷了聯系,新帝政權不穩,各地早就躍躍欲試,有了北地帶頭叛亂,曹家余孽死灰復燃,先後在水東余姚等地接連舉旗。不過顧侯早有準備,這些地方還沒撲騰出個水花,不到千人的叛軍,輕易就被圍剿了,斬了頭領的頭,余下人不過烏合之眾,充軍的充軍,發配勞役的勞役。有被強行拉入夥的,只要有鄉裏作保,也就放回家裏了。

新帝自登基後,接連發出敕令大赦天下。對老百姓來說,無所謂誰當皇帝,只要有飯吃能安居樂業,沒有那麽重的賦稅徭役,他們就舉手歡慶。

一切都向好,萬萬沒料到北地出了亂子。

顧侯後知後覺的意識到,王朝陽攔截了曹禮,扣留了他母親,曾措辭嚴重的要他來北地當面說清楚。也許當時並不是真要他給一個解釋。而是在求救?

顧侯同王朝陽雖有私怨,對他信奉的“大義”更是不屑一顧,但這並不妨礙顧侯發自內心的認定王朝陽是一位愛民如子的好官。

顧侯忙著調兵遣將,不料後院先著了火,焦頭爛額。

他忙不過來,就讓何不憶去勸勸他姑母。何不憶聽他姑父說的時候,心裏只覺得無語,暗道女人家多愁善感,後宅裏閑出了毛病胡思亂想,他死了顧誠都沒那麽容易死。那小子屬蟑螂的!

何不憶其實是不想去顧府的,無他,他不想見到葉善。

那晚在皇宮惹出的亂子,皆因他算計了葉善,一切又脫離了他的掌控。他原本以為葉善會說出去,辯解的話都想了一籮筐,沒想到她只字不提。

何不憶硬著頭皮去了,一只腳剛踏進大門,心裏無端一突。

突如其來的,排山倒海的悲傷忽然間湧上心頭。

他不清楚自己這是怎麽了,但悲傷卻是真真切切。

他想,顧誠怎麽就死了呢?我不信!我們曾起過誓,要一起守衛大晉,開創盛世。太子才剛剛即位,百廢待興。他沒理由也沒資格撂挑子不管了啊!

他去探望了姑母,本想說一些安慰的話,誰知剛一開口,嗓子就哽住了,熱淚奪眶而出。姑侄二人,相顧無言,哭到哽咽。

沒誰覺得不對,相似的場景和感覺,讓人產生了時空錯亂之感,卻沒人意識到有任何詭異之處。

何不憶辭別了姑母,擦著眼淚,出了顧府。

剛一出來就覺得不對勁了,我這是怎麽了?我為什麽會認為顧誠不在了?

一想到這,他的心又擰住般的難受了起來,難道冥冥中真有鬼神之說?

是老天爺的啟示?

他想,我不能讓顧誠就這麽不明不白的死了。

他又返回顧府,詢問了葉善在哪兒。

葉善住在老太太的院子,不過她快要住不下去了,她打算搬走,心裏還有些猶豫。

院子有些大,何不憶沒驚動老太太,徑自找上了葉善。

迎面的墻上掛著太乙劍,何不憶被刺痛了眼,葉善坐在靠窗的地方,面前擺著繡架。她安安靜靜的側身坐著,一動不動,像個假人。

雖是青天白日,天氣還很暖和,何不憶卻控制不住的全身的骨頭都在往外冒涼氣。

何不憶在門口站了半晌,愣是沒敢上前一步。

他不說話,她也不動。

不僅是耐心,在很多方面,只要她想,沒人比得過她。

“你……是人嗎?”何不憶不由自主的脫口而出。

他原本不是要說這個的。他聽姑父說過,最後一個見到顧誠的是葉善,顧誠將太乙劍給了她防身,再多的姑父也不知道了,因為沒誰會逼問一個看上去柔弱可憐的小女孩兒,雖然他們都知道這個女孩一點都不柔弱。她是殘忍的,甚至是殺人不眨眼的。

何不憶也曾同姑父提過這件事,對於葉善,顧侯有種天然的保護欲,大概是第一眼的印象太深刻,後來無論發生什麽,總也替代不了初次印象。

而且,她確確實實長了一副柔弱可憐的好模樣。顧家男人一脈相承的保護欲,習慣性給他們眼裏的弱者找借口。他們總以為自己頂天立地,能給他想護著的人撐起一片天。自信的狂妄,可也憨傻的可愛。

葉善一頓一頓的轉過臉來,像是卡殼的木頭人,面無表情,鬼氣森森。

何不憶倒吸一口涼氣,頭皮發麻,往後退了接連好幾步。

陽光照在身上,他才好受些。

“嘻嘻,”她笑了,“嚇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