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當仁不讓, 雖死無悔。

——這是君越鳴沒說出口的話。

白茶沒有勸說,更沒有說什麽冠冕堂皇的話。因為這個時候別無他法,唯有如此。

半晌,在一陣沉默之後, 白茶率先打破了平靜。

“……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之前你那麽想得到那道神魂助終南前輩飛升, 是他的意願,還是你的擅自主張?”

其實答案如何她已經心裏有數了, 但是她總是想要確認一次, 確認給她聽, 祝靈塵聽,還有所有人聽。

終南老祖在最後身隕時候都沒有顧住的名聲,白茶想要用這樣的方式護住微不足道的一點。

“我師尊那般光風霽月,自然是不屑於做這種事情的。”

少年說到這裏一頓,想到老者窮極一生都沒有踏過的那道天門竟是一場虛妄,心裏對天道的恨就更加強烈。

天道對於終南老祖的戲耍是其一, 他妄圖以老者獻祭增強力量來對付沈天昭是其二。

君越鳴壓著唇角, 神情陰郁。

“我明明只是想要他遂願,不想險些要了他的性命。”

“不,這和你無關。無論你能不能拿到那道神魂, 那天道都會點化終南前輩飛升, 你也看到了剛才的飛升劫便是如此。”

是啊,天要他死他不得不死。

何其諷刺。

君越鳴深吸了一口氣,此時淩霄和風停雲他們已然為他們開出了一條路徑,直通滄海。

“這群人似乎得到了天啟, 以為只要殺了我們替天鏟除逆反者就能得到天的寬恕, 免受天懲!”

風停雲引劍擋住要攻過去的一個器修, 扭頭對白茶他們說道。

“快走!再不走就真的來不及了!”

白茶和君越鳴他們不敢逗留, 禦劍從中入了滄海。

後方劍氣凜冽,前方狂風驟浪。

祝靈塵在後面斷路,白茶和君越鳴到了滄海之上,臨近無量之地的地方。

君越鳴眼眸微動,慢慢流傳成了瑰麗的紅。這是入魔的征兆,可他因為身負魔骨能夠保持清醒。

這是自終南老祖帶他入劍宗之後,他第一次這樣放縱著周身的魔氣肆意。

少年一身黑衣在逐浪飛花裏,他閉上眼睛,感受著底下的風浪和妖氣席卷在了他的四肢百骸。

那雙紅色的眼眸在這樣晦暗的環境裏亮若寶石,俊美的面容在鴉青色的長發下隱約。

如果沒有白茶將魔劍斷去,他體內的封印也不會解開,他此時就算想要引渡魔氣也心有余而力不足。

一切像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一般。

終南老祖為沈天昭,他為白茶。

不,他只是為自己,為這蒼生。

君越鳴深深看了白茶一眼,還沒等她反應過來,“嗖”的一聲,從她的耳畔飛過一柄青黑長劍

——是不周劍。

噗嗤一聲,劍入心臟。

以君越鳴一人承這樣的磅礴的氣息,哪怕他身負魔骨也很困難,但是若是加上這神兵,那便不同了。

不周劍主殺伐,斬邪祟。

君越鳴不是邪祟,卻道心魔骨,這一劍下去疼得他說不出話,只要再拔出來便會魂飛魄散。

他抽搐著身體,手指一根一根搭在胸膛前的劍柄之上,咬著牙將心頭血融入劍脈。

然後猛地一拔,殷紅的血汩汩,落入滄海之中瞬間變成了極致的黑墨。

君越鳴以心頭血引動魔氣,在感覺到死生之界後的魔氣躁動,呼之欲出的時候,他用盡最後一點氣力。

將手中命劍重重投擲入海。

“轟隆”一下,似一石驚起千層浪般,整個滄海被不周劍的劍氣攪動,海水倒流入天,海底之中的結界也在此刻被生生破開。

天地震動,如開混沌。

沈天昭感知到了什麽猛地回頭看去,只見魔氣和妖氣從滄海翻湧直上雲天。

天道法相雷霆一動,顧不上沈天昭,直接引佛光萬道,阻其入天。

“休想!”

青年眯了眯眼睛,天斬趁機在此刻穿過金身佛手。

萬千金光碎裂,只這一個破綻,無數魔氣妖氣沖了過來,將其當成突破口入其金身。

以彼之道還彼之身。

之前去塵用魔氣引他入魔,沈天昭此刻便用這萬千妖魔毀他金身。

一直固若金湯的蒼穹隱有碎裂的聲響,眾人循著看去,天道法相從原本的純粹粲金慢慢覆上了青黑之氣。

隨著他被侵蝕,天上白玉京也有了坍塌的跡象,天宮搖搖欲墜,青天欲開。

是破天之相!

天破了,金身也即將被摧毀。

只差一點,只差一點了!

沈天昭擡起手擦拭掉唇角的血跡,謝九思也覺察到了這場殊死博弈即將分出勝負。

他咬了咬牙,將周身的靈力全然渡到沈天昭體內,修補著他破損的神魂。

沈天昭淩然而上,入了天門,居高臨下俯瞰著白玉京。

月白劍光比這十二樓五城還要逼仄耀眼,他引劍大喝,“轟隆”一下,直接從中將這虛妄的天宮橫斷劈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