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番外二十五(第2/3頁)

一時之間,童年相互追逐的孩童,都成了輕輕一碰就會潰散的雲煙。

高天遠也在看著謝故,他的視線就仿佛是刮骨的刀刃一樣,從謝故的眉眼鼻梁乃至下顎一一掃過去,恨不得從皮肉裏挖出來什麽一樣,看了足足有十分鐘,他用粗糲的手指敲了敲桌子,對審訊室裏的警察說,“給我根煙。”

他的聲音又叫謝故狠狠一顫,在他遙遠的記憶裏,高天遠曾經的聲音非常好聽,給人一種如有實質的性感,可現在卻如同被砂紙磨過一樣,變得粗糙沙啞。

年輕的警察想要訓斥他,卻被年長的阻止住,示意著給他一根煙。

凡渡從自己兜裏掏出了煙盒,“我這裏有。”

他把煙盒和打火機丟給了高天遠,高天遠拿起來看了一眼,又湊近鼻尖貪婪似的一聞,嘴角一哂,“好煙啊。”

“謝故。”高天遠點燃了煙叼在嘴上,用一種難以言喻的眼神看著他,瞳孔之中似乎是羨慕又仿佛是憎惡,“你他媽人生怎麽就這麽順呢?”

謝故一時之間沒說話,當年一起肩並肩上學的兄弟,一個在逃,一個戴著手銬坐在他面前,與他們相比的話,自己的人生也許真的算是順遂了。

高天遠長長吐出一口煙,低著頭,似是有點不甘的滋味,“高中畢業我就沒上了,混一天是一天,順便等禾盛出獄,他出獄那天我高高興興地把自己捯飭幹凈,還他媽買了蛋糕和花兒,守在看守所門口……”

“我等了一早上,大門終於打開,他背著一個包走出來,看都沒看我一眼,就上了我身後的一輛車。”高天遠的臉上露出了一個苦笑,“你知道我當時是什麽滋味麽?”

謝故的目光越來越沉,高天遠和禾盛也算是年少慕艾,可結果卻……

高天遠輕飄飄的一揮手,連語氣是故作輕松的苦澀,“他把我當垃圾一樣甩了。”

“我也想忘掉他,那一次老子他媽的差點醉死街頭了,我抱著電線杆子咣咣撞,我不知道自己怎麽就被甩了,他媽的整整十年啊,老子十二歲第一次親他嘴,就跟全身過電了一樣,十七八歲,他給我一個眼神,老子下半身都硬到爆炸,他娘的……”

高天遠擡起手捂住了自己的臉,卻擋不住眼淚流下來,吸氣的時候都是哽咽的聲音,“他媽的……”

謝故忽然如同溺水一樣呼吸不過來了,他向凡渡看去了一眼,凡渡輪廓俊朗的臉龐,被頭頂的白熾燈慘白的光線勾勒出緊繃的線條,眼神被眼鏡的反光遮擋著,讓人看不出他此時此刻在想著什麽。

同樣的十年,同樣的少年情深,卻是不一樣的……物是人非。

高天遠猛烈咳嗽了幾聲,氣管嗆進了煙霧,猛地收縮,聲線都在顫抖著,“再見他……是在看守所裏,我因為故意傷人進去的,那時候我對人生已經不期待什麽了,就這麽腐爛下去挺好的……可一天,禾盛他卻西裝革履地出現在我面前,問我想不想跟著他一起做事。”

“我看著他,操蛋地發現,老子他娘的還是喜歡他,光是看著他的臉就他媽心臟亂跳……”

謝故的睫毛狠狠一顫,“所以你……”

高天遠聽到他的聲音咧開嘴,露出一個森然卻也可悲的笑容來,“我能怎麽辦……”

一股難以言喻卻濃烈到了極致的悲愴從他的胸腔噴湧出來,高天遠情緒激動,脖頸上扯出了一道道青筋,將手腕上的鐐銬掙地嘩啦嘩啦直響,幾乎是嘶吼著,“我能怎麽辦!老子他媽的就是喜歡一個人——!!!”

警察想要上前來將他給按住,現場剛要混亂起來,這個時候凡渡緊盯著高天遠說了一句話,“為虎作倀。”

高天遠瞬間就靜止住了,用一雙布滿血絲的眼睛看著,“你說什麽?”

凡渡就仿佛是在給學生講課一樣,聲調不急不徐,甚至可以說的上是慢條斯理,“相傳虎嚙人死,死者不敢他適,輒隸事虎。名為倀鬼。老虎求的是飽腹,倀鬼求的是虛無縹緲裏一絲解脫的可能,你只不過是在用你的喜歡來掩蓋你懦弱無能的本質。你毫無本事卻自以為是,狂妄自大又實在是毫無優點,不得不扯著感情的大旗做一塊肮臟的遮羞布,嗷嗷叫的像個沒斷奶的孩子。”

高天遠瞪大了眼睛,奮力掙紮了一下,“你說什麽?!我對禾盛是……”

凡渡的眼神如有實質就仿佛能穿透皮肉,看入骨髓,“高天遠,過去了十幾年,你還這麽幼稚。”

高天遠就仿佛是被砸懵了一樣,連表情都空白了一瞬,瞳仁顫抖著說不出話來。

“走了。”凡渡拉著謝故起身,“已經沒有什麽好說的了。”

他們一起走出了警察局,凡渡站在大門口哢嚓一聲點燃了一根煙,秋風穿越過閃爍燈光的車水馬龍,呼嘯著卷走了乳白色的煙霧,卻也繾綣纏綿地卷上了他們十指相扣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