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重逢(第2/2頁)

這人貼著頭皮剃地只剩下了青茬,眉眼深刻,圍裙底下是純黑色的短袖體恤,沉默地頗有幾分殺手的感覺,眼神帶刀。

這大概就是小妹口中的“老板”。

凡渡站起來了,“你好,我想洗個紋身。”

老板奇怪的盯著他看了好久好久,幾乎久到空氣凝滯,而後匆匆點了個頭,撩起簾子就走進了工作室。

凡渡跟著走進去,看見裏面擺著大大小小的機器,墻壁上是各種紋身花樣和圖案,亂糟糟的卻自成秩序。

老板指了指一個凳子,示意凡渡坐下來,“脫。”

凡渡把外套脫掉搭在了椅背上,解開了禪衣的扣子,露出了肌肉勻亭的脊背,這個過程可以說是賞心悅目的。

“老板”的態度非常古怪,不置一詞,他的眼神就仿佛激光似的,釘在了凡渡的後背,好像要把皮肉都給燒穿。

凡渡解開了鋼制護頸,摸了摸自己的後脖子,他笑了一聲,“後背上的不用管,洗掉腺體上的。”

現在不少小年輕都為樂標榜愛情在自己後頸的腺體上紋一些稀奇八怪的圖案,眾所周知,腺體可以說是人最脆弱的地方,在這地方紋身就好比在你的命根子上動刀一樣,拿命當賭注。

凡渡的腺體上紋了一個“故”字。

老板看著這個紋身久久都沒有說話,時間仿佛凝固了似的。

凡渡察覺到了不對勁,扭過頭去看,“嗯?”

老板戴著手套摸上了這一小塊肌膚,手指仿佛黏在了皮膚上,不斷逡巡,口罩後面發出了聲音,“為什麽要洗掉?”

“新人成故人。”凡渡此時此刻也說不清楚是什麽心情,他低垂著眼睛,笑了一下,“沒必要留著了。”

他回到海城三年了,幾乎找遍了整座城市,都無法找到謝故。

他徹徹底底弄丟了自己的少年。

凡渡差不多已經放棄希望了,甚至有路人看到過,一個年輕人抱著小孩在港口投海自盡了。

也算是……新人成故人吧……

老板忽然問他,“前男友?”

凡渡被問得愣了一下,心說你怎麽知道是前男友而不是前女友?

下一秒鐘,他忽然反應過來了,一把攥住了老板的手,身體的反應比大腦快多了,一下子就把他臉上的口罩給摘了。

凡渡的瞳孔猛然放大,不住顫抖,“謝……”

風在這一瞬停下來了。

一行眼淚從謝故臉上流了下來,他緊接著就擦去,沉默地別過臉去。

凡渡感覺視野有些模糊,好像是起了一場大霧。

他的大腦在瘋狂提示著他要說點什麽,然而此時此刻,一切的言語都顯得那麽空白,心口燒起了一場濃烈的大火,燒幹了所有的氧氣,讓他幾乎呼吸不得。

謝故先開的口,“回來了?”

凡渡“嗯”了一聲。

之後,兩個人就相對無言。

謝故什麽都沒有說,在凡渡的肩膀上按了一下,“坐。”

凡渡的心跳還沒有平復下來,被這麽輕輕一按,又有走高的趨勢。

他像個木偶似的,聽一令行一事,說坐下就坐下了。

謝故戴上了手套,拿起了洗紋身的機器。

凡渡這時候才回過神來,“等等!”

謝故撩起眼皮看著他,他是單眼皮,平時看人就有不愛搭理的感覺,此時更是顯得有些涼薄。

凡渡後悔了,“不洗了。”

他想要站起來穿衣服,然而卻被謝故一巴掌給按在了原地動彈不得。

謝故說,“晚了。”

“進了我的門,沒那麽容易走。”謝故冷冷地說,“再說了新人成故人,也沒必要留著。”

“不是……”凡渡張了張嘴想要解釋,他反手握住了謝故的手腕,欺身上去,然而對著謝故的臉,他發現自己說不出什麽來。

他們之間隔閡著的是闊別已久的十年。

鋼制護頸被摘掉了,空氣中彌漫著一絲信息素的味道,那是謝故聞過無數次,曾經為之上癮的味道。

煙草味,尼古丁中泛著淡淡的紅酒香,他還記得凡渡曾經跟他說過,這是一種意大利黑手黨專屬的香煙,那些西裝暴徒在雨夜殺人後的夜晚,會點上一根寥解血腥。

凡渡被謝故的目光釘死在了原地,一股極其細微的疼痛撕裂了神經,將他的大腦搗碎成漿,他死死咬著牙關,臉色卻是漸漸白了下去。

謝故看著他,勉強笑了一下,“洗掉吧,別留著了。”

凡渡不知道自己此時此刻是個什麽心情,他呆愣愣地張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