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

顏楚音老實了兩日。

他向來聽皇上的話, 皇上叫他小孩兒別摻和大人的事,他就老老實實地縮在家裏,緊閉院門過著自己的小日子。他才不像一些話本裏炮灰人物似的, 七不服八不忿的,大人越是強調什麽, 就越是不聽什麽,以為自己頂頂厲害, 結果把自己送到反派手裏去, 反倒是壞了大人的事!做人啊, 就得聽大人的勸!

但顏楚音剛與沈昱定情,連著兩日見不到沈昱, 心裏別提有多想了。他就叫人找出了上好的筆墨紙硯, 每日花心思地鋪紙研磨, 要給沈昱寫綿綿情信。

再是學渣, 畢竟在國子監那種至高學府裏待了好幾年, 顏楚音寫不出什麽原創的情詩, 但“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天地合、乃敢與君絕”之類的都是讀過的。原句照抄上去肯定不行, 那樣顯得沒誠意, 便仿造著句式編上一兩句。

好不容易編得幾句,待落在紙上, 左看右看仍覺得不滿意。

於是又撕了信紙,打算重新寫。

“罷了, 我們武勛就不是拽文的料,何必學文人捏詞拿句的?”顏楚音自言自語道, “沈昱也清楚我肚子裏有多少墨水, 不如就按照我喜歡的方式來吧!”

費了一整個白天的功夫, 顏楚音終於寫出了一封大白話的情信, 叫人速速送去給沈昱。送信的人候在翰林院外,等著沈昱出來了就把封了口的信呈上。

回家的路上,沈昱獨自坐在馬車裏,正好方便他讀信。

結果拆了信才讀了個開頭,沈昱就下意識把信紙對折起來按住了。音奴真是……真是……第一句便說昨晚上睡夢裏見到沈昱了,今早醒來時回味很久。

其實顏楚音那夢很單純,幾乎復原了沈昱那日騎馬遊街的場景,只不過夢裏一切都變成了慢動作,兩人之間的一個簡簡單單的對視,便能纏纏綿綿地延續了大半個夢境。但顏楚音說得不詳實,沈昱只讀了一句,難免就想歪了去。

當然,也有可能是因為天氣漸熱,年輕小夥難免心火燥熱,才想歪了。沈昱抽出折扇使勁扇了扇風。雖然說這四月裏的天其實根本沒到用折扇的時候。

顏楚音在家窩了兩日,大駙馬錢馳月找上門來。

錢馳月從懷中取出兩份請柬。大公主不久前順利產下一子,洗三時天氣還沒暖起來,因此沒大辦。這會兒天氣暖了,孩子也差不多百日了,公主打算大辦百日宴。錢馳月已經給平國公和景福長公主遞過請柬了,但還是特意給顏楚音送了一份。這就有點把顏楚音當大人看的意思,覺得他大了,要單獨請他。

這裏說句題外話,不說別的朝代如何,只說本朝,人們給家裏的新生兒辦洗三宴、百日宴和周歲宴時,宴會的正日子不會真的定在孩子出生滿三天、滿百日和滿周歲的那一天。因為時人對生辰八字極為看重,若定在正日子,唯恐孩子的八字被人猜去,洗三會延後,百日和周歲有提前的也有延後的,具體要看主家怎麽安排,反正賓客接了請柬,只管按照請柬上的日子來吃席就行了。

錢馳月與大公主的這個孩子,他的出生有著極為重要的意義。

這次的百日宴,日子是皇上定的,就定在相父被抓的第二天。

顏楚音鄭重接過一份請柬,看到大駙馬手裏還有一份,請柬的封面是一樣的萬字不到頭織錦上描了金字,忍不住問:“怎麽還有一份?難不成是給我爹娘的?”不對啊,你進平國公府應該先去見過我爹娘,然後才會過來找我啊!

錢駙馬笑道:“這一份是給六元的。只我與他家素無交情……”沈昱剛剛中得六元,正是名聲大噪的時候!六元意味著什麽?那就是文曲星君親自下凡了啊!孩子辦百日宴的日子雖然是皇上定的,錢駙馬這個當爹的一邊要為皇上辦差,但另一邊也是真心想給自己孩子討個吉祥的意頭,便琢磨著請沈昱上門。

可憐天下父母心。

錢駙馬雖是世家子,但作為繼室子被家族打壓,與世家不靠;雖尚公主,但除了顏楚音這種實在親戚,和武勛也搭不上話;雖是科舉出身、一甲探花,但因其身世和姻緣,他顯然無法被歸為清流一派。好在皇上一直重用他,將他安放在了十分重要的位置上。錢駙馬也知皇上的心意,一心一意做他的孤臣。

這次他想要正式地宴請沈昱,完全是出於對孩子的愛護之心。錢駙馬說:“我知你與六元交好,滿京城都說你與他是一對知己好友。這事只能交給你,千萬把請柬送到六元手裏。他若不方便上門,咳,能贈份墨寶也是好的……”

顏楚音立馬拍了胸膛:“姐夫只管放心,都是實在親戚,我肯定領著沈昱一塊兒上門。”他和大公主是親親的表姐弟,從他這邊論,沈昱也得叫大公主一聲表姐。表姐生的孩子就是親親外甥,表舅舅哪能不去參加外甥的百日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