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隨著話題的漸漸深入, 馮順平知道有些是不該自己聽的——知道的越多越危險,他不想知道公子哥們都是怎麽算計人的——很有眼力勁地起身告辭了。

侍衛們都在外面守著。婓鶴打量著屋子裏的五個人。

問,在五個人中, 誰顯得尤為格格不入?

答案一是沈昱。因為顏楚音、曹錄和婓鶴都是國子監的“名流”,如今再添一個蔣陞, 四個人共同組成了京城中的吃喝玩樂紈絝團。沈昱自然格格不入。

答案二是蔣陞。因為顏楚音、曹錄和婓鶴都以假身份成功加入香蓮社,而沈昱恰好是香蓮社的精神領袖(本人並不這麽認為)。蔣陞就顯得格格不入。

“答案三, 是我。”婓鶴在心裏說。聽了沈昱的童年經歷後, 顏楚音和曹錄都氣得不行, 更別說蔣陞了。蔣公子現在肯定特別想去給沈大伯一家套麻袋!

只有婓鶴還是冷靜的。

冷靜的婓鶴冷靜地勸說大家:“不是我們說發配邊疆,某些人就能被發配邊疆的。還有, 別想著要去給他們套麻袋。咱們前腳在酒樓大廳和那誰發生了沖突, 後腳他爹娘被人套麻袋了。你們是嫌棄咱們現在的名聲太好聽了嗎?”

“那你說怎麽辦吧!”曹錄道。他用公筷夾起一塊糖醋小排放進沈昱碗裏。

沈昱:“???”

雖然……但是世子您這也太自來熟了吧!

婓鶴看向沈昱問:“你這一家遠房親戚, 他們跑來京城做什麽?”

雖說科舉舞弊是一件要命的事, 但更要命的事情都已經發生過了——和顏楚音互換身體, 在皇宮中幾日遊——誰知道他們接下來還會不會繼續互換呢, 有些事瞞著無用, 倒不如一五一十地說出來, 好叫顏楚音心裏可以有個準備。

沈昱便說:“也是巧了,沈日耀一家進京時, 搭的是馮家的船。”他也沒有直接說科場舞弊,只馮順平是如何對他說的, 他現在就原模原樣地告訴大家。

曹錄夾起一片糯米藕放在沈昱碗裏:“嘗嘗,不算很地道, 但也還適口。”

沈昱謝過曹錄, 又說:“今年秋天有鄉試, 按說沈日耀作為秀才此時應該待在老家備考, 他之所以跑來京城,十有八/九是覺得鄉試沒把握,想從我祖父那裏借到一些助力。”此時的科舉制度規定考生要返回原籍參加考試,沈日耀的籍貫在汾城下面的一個縣裏,就該在汾城參試。這個時候真不該往京城跑。

這裏說句題外話,原本沈昱也該回汾城參加考試,但沈丞相在京城當官已經超過四十年,皇上體恤臣下,像沈丞相這種情況,他的後代是可以在京城參加科考的。所以沈昱之前考縣試、府試和院試時,都沒有回原籍。反正京城這邊的競爭比汾城那邊大,他在京城參試,不會有人眼紅。(如果他祖籍江南,就很有可能會被人說三道四,畢竟江南那邊文風興盛,科考競爭是最大的。)

顏楚音小心翼翼地問:“你的意思是……沈日耀科考時作弊了?”

曹錄正打算夾魚肚子上的肉,聞言筷子一抖,魚肉沒夾起來。

沈昱沒有正面回答:“以防萬一,需要派人去汾城那邊查一查。”

顏楚音卻露出了一個輕蔑的表情:“就沈日耀那樣的,不是我瞧不起他。他那腦子能在科考中作弊成功?我怎麽這麽不敢信呢?”本朝皇帝對科考一事看得很重。查到一個作弊的,不僅考生全家倒大黴,就連負責該考場的官員,從上到下所有人都要倒黴。在這樣的情況下,官員們對科考過程看得非常嚴。

沈昱道:“如果他仗著我祖父的名頭……”

“你是關心則亂了。”顏楚音忍不住笑了起來,“如果是你,確實能仗著你祖父的名頭在外面為非作歹,就像我能仗著我皇舅舅的名頭在京中橫著走。但你什麽時候見過德妃她侄子在我面前囂張的?”假設德妃的侄子特別不講究,敢在外面說“我姑父是皇上”這種話,又有幾個實權官員會因此賣他們一個面子?

官員們心裏都有一杆秤!誰是真有背景,誰是虛張聲勢,他們一清二楚。

沈丞相原本都不姓沈。

沈日耀能借著沈丞相的名頭騙得底下的官員幫他作弊?不可能的!

他就算真心想要作弊,最多就是考試前抱著中獎的心態買幾份所謂的“真題”,但這種真題肯定都是假的;再要麽是打小抄,但打了小抄肯定會被搜出來。買通官員之類的,沒有沈丞相的親筆信,沈日耀絕對不可能做到這一點。

婓鶴道:“我瞧著沈日耀那目中無人的模樣,起碼在他自己眼中,這個秀才肯定是他憑借‘真才實學 ’考出來的。不管真相如何,他主觀上應該沒作弊。”

主觀沒有,那就是客觀了?如果是客觀上作弊,比如說有人暗中偷換了沈日耀的試卷,那麽這人費這麽大勁把沈日耀擡上秀才的位置,他到底圖啥呢?總不能是因為這個人看沈日耀特別特別順眼,所以要送他一場潑天的富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