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公子賞臉一回

陳昭眉認真而凝重地看著白瑰,說出了一句無比誠實的話:“其實,我不是這兒的人。”他眼中的誠懇十分真切,這大概是他認識白瑰以來,說過最真的一句話。

但這種真話,聽在白瑰的耳裏,毫無價值。

二人之間心照不宣的一個事實:白瑰早就猜到了陳昭眉是地球人。

白瑰已經猜到,而陳昭眉也猜到了白瑰已經猜到。

所以,陳昭眉貌似誠懇的自白,不過是又一場虛偽的表演。而白瑰仍如既往那樣保持著觀眾的基本禮貌,以合適的表情觀看陳昭眉的表演,並適時地給予現場反饋。

白瑰問他:“你說的不是‘這兒的人’,是什麽意思?”

陳昭眉便答:“其實我出生在地球,但因為得罪權貴,被放逐到太空……居無定所,只能夠依靠一個星際賞金獵人組織,在那兒打工幹活。”

這也是實話。

白瑰問他:“你怎麽得罪權貴了?”

陳昭眉臉上流露出一抹苦笑:“挺簡單的一件事,就是一個男的看上我了,我不樂意,還把他揍了。”

類似的故事白瑰聽過不少,雖然不是發生在地球上,但巫星也很常見。白瑰很自然地繼續問道:“我明白了,你是一個人逃?還是帶上了家人?”

陳昭眉嘆了口氣,說:“你可說到重點了。我的家人在組織的保護之下,而這份保護是要收費的。”

這個賞金組織認錢不認人。陳昭眉答應替賞金組織打工十年,換取他們對家人的保護。

白瑰點頭,說:“為什麽要告訴我這些?”

陳昭眉臉上真情實感的苦澀消散,再次露出那種做作的痛苦。這個漂亮的男孩子眉頭大皺,明亮的眼睛閃出淚光:“我實在抵抗不住良心了……我覺得不能做對不起公子的事情……我過了不自己這一關!”

——啊,好拙劣的演技。

白瑰看著陳昭眉,體驗到為什麽叫做“演藝圈花瓶”。在此同時,他也明白為什麽花瓶能夠走紅,因為一張漂亮的臉龐還是有他的作用的,比如能夠讓畫面變得好看。那就不至於惹人生厭。白瑰甚至能夠體會到幾許粉絲的心情:雖然不知他在演什麽玩意兒,但他真的很可愛。

白瑰只是盯著陳昭眉看,但並不說話。這讓陳昭眉有些慌,他便繼續絮絮地說:“實情……實情是上級讓我領一個任務,任務是……是……哎呀,這可怎麽啟齒!我完全說不出來……”

白瑰知道自己應該接話了,不然陳昭眉會很尷尬。他便大發慈悲地遞話頭:“你說吧。”

陳昭眉左顧右盼的,那雙眼珠子靈活地透著白日頭投入的光:“我說出來,您可不要怪罪我。”

白瑰配合地點頭。

陳昭眉嗚嗚咽咽地說出了,有人令他奪取白瑰守宮砂的事。

說完,陳昭眉打量一下白瑰的模樣,白瑰還是不出意料的平靜。陳昭眉就繼續說:“我是地球人,一開始是理解不了這個任務的本質的……後面發現這事兒太不地道了,我不幹了,就把藥水倒了,還跟上級說這事兒我沒法做。上級就給我一張飛船票,叫我退出。”

把話說完之後,陳昭眉便用委屈的眼神盯著白瑰:“我本來想走的,但怕他們會繼續對你不利,特地跑回來想提醒提醒您……”

這些話並不完全是假的,甚至說,有很大部分都是他的真心話。

不過,陳昭眉唯恐白瑰不相信自己,便過分賣力地表現,反而有些虛偽了。

白瑰凝視陳昭眉半晌,只是點點頭,表示自己聽明白了。

陳昭眉歪了歪腦袋,流露出一點屬於他這個年紀的天真:“您信我嗎?”

白瑰說:“你說的是實話,我就會相信。”

陳昭眉立即舉起手:“我說的是實話!我可以發誓!”

白瑰凝眉:“在巫星,發誓是一件很慎重的事情。”

陳昭眉訕訕地把豎起的三根指頭收回來。

“語言是有力量的。”白瑰道,“該對它有敬畏心。”

陳昭眉自己是不太理解的,語言對他而言就是工具。他話也挺多的,愛和人扯皮吹牛。白瑰和他則是完全相反的類型。白瑰話很少,大多時候都保持一種金子似的沉默。

這一點,陳昭眉卻很能理解。

因為,對白瑰而言,語言確實是有力量的,而且是很可怕的力量。

如果陳昭眉和白瑰一樣擁有真言的力量,他自己說話怕也會非常謹慎。

白瑰沉默半會兒,又道:“那你這樣陽奉陰違,不怕組織知道了,要處罰你?甚至說,他們不再保護你的家人?”

陳昭眉噎了一下,便說:“確實是冒著一定的風險。但其實我參加的這個組織還算是比較正規的,和那些恐怖組織、極權組織還是不一樣的。我們甚至還簽了合同。嗯,就是只要我湊夠錢賠違約金,就能退出組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