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邪門

陳昭眉天生那張漂亮得有點兒邪門的臉,配上因為哭泣而泛紅的眼眶,如雨後海棠,是經了摧殘的艷麗。

在這份艷麗面前,白瑰看似無動於衷,只淡聲問:“他怎麽你了?”

陳昭眉委屈巴巴地說:“這……我……我一個沒結過婚的男孩子……怎麽說得出口呢?”

他這是按著地球電視劇裏惡毒綠茶女配角的表演法則來演繹的,倒算得上惟妙惟肖。然而,白瑰一眼把他看穿。白瑰知道陳昭眉完全是在裝,是在表演,是在博同情。

但是,白瑰從來是一個很講禮貌的人。看穿而不拆穿,是他生命裏十分重要的社交禮儀準則。

他對朋友、親人以及長輩都很講禮貌。

更難得的是,他對地位遠遠低於自己的人,也一樣保持禮貌。

因此,他坐在陳昭眉面前,表現出陳昭眉希望他表現的樣子,露出恰如其分的驚訝和同情。

看著白瑰的表情,陳昭眉很滿意,然後繼續他的表演:“他……他張口就問……公子是不是用過我了?”

白瑰心內一震,忽想起昨晚的夢,在心裏默念起幾句《男德·守貞戒色篇》。

陳昭眉便把金瓶調戲自己的事情說了一遍。當然,他不能告訴白瑰,自己的無敵鐵拳把金瓶一擊打到失去意識。

陳昭眉只推說:“我嚇得趕緊推開他跑了。幸好我粗活幹多了,力氣夠大。他沒反應過來,讓我溜了。”

這個故事的結尾,細想來還是有一點蹊蹺的。

白瑰對此半信半疑,但出於禮貌,他沒有提出質疑。

陳昭眉以為白瑰信了,便加大力度地哭喊,又說:“公子要替我做主啊!不然,我一頭碰死了罷了!”說完,陳昭眉作勢要去碰頭。

白瑰完全不相信陳昭眉會去尋死,但出於禮貌,他還是勸了兩句。

被勸了之後,陳昭眉越發來勁兒,有點兒不依不饒的架勢了。

白瑰只好問他:“你希望我做什麽?”

陳昭眉抽抽嗒嗒,說:“公子得替我做主啊!”

白瑰大約明白陳昭眉的意思了,但做主是不可能做主的。白瑰斷定陳昭眉沒跟自己說實話,不知其中藏著什麽算計。而金瓶那家夥,腦子實在不太靈光,說不定已在陳昭眉這兒吃了暗虧。

白瑰淡淡定定地指著放在桌面的《男德》,說:“你翻開第五章 看看。”

陳昭眉疑惑地拿起《男德》,翻到第五章 。

白瑰說:“你念念第六行。”

陳昭眉對著第六行,逐字念道:“男子不必艷色美麗,應忌冶容誨淫……”

冶容誨淫,這話陳昭眉是懂得的,“冶容”是指打扮妖艷,“誨”是誘導、招致的意思。冶容誨淫,簡單來說,就是打扮得妖艷容易招惹淫亂的事。

陳昭眉怔住了。

他真的很震驚,如同地球女人被非禮後還被指責裙子穿得太短那樣的震驚。

陳昭眉簡直心梗。

他算是明白,自己剛剛表演可憐,根本博取不了這個冰塊臉的同情嘛!

這個冰塊臉不但不同情自己,還反過來說我不守男德!

陳昭眉深吸一口氣,後仰道:“按照公子的意思,這是我的過錯?”

白瑰緩緩搖頭。

陳昭眉便問:“那公子是什麽意思?”

白瑰回答:“我不這麽想,但大部分人都會這麽認為。這事一旦宣揚,他不過挨兩句批評,最高就是處分,而你的處境,恐怕會艱難百倍。”

陳昭眉這是又好氣又好笑,索性也不裝可憐了,另換上一副模樣,眨眨眼,說:“金瓶問我,難道我這樣的下流貨色不會想上主子的床嗎?”

非禮勿言,非禮勿聽,白瑰自不搭話,假裝沒聽見。

陳昭眉笑了笑,又道:“他這話其實不無道理,但我雖然下流,亦不是什麽床都稀罕上的。我只看得上您的……”

白瑰一臉淡漠地打斷他的話:“老師讓你的罰寫,抄完了嗎?”

陳昭眉愣了一下,馬上又擺出可憐臉:“我抄到一半就被金瓶……怎麽抄寫嘛……”

“無妨,我的書房可以借給你用。”白瑰道,“你現去抄寫,三小時後,我來抽背課文。”

陳昭眉臉色大震:他明明是奉命來汙白瑰清白的,怎麽變成了跟白瑰學《男德》了?

“我……我不學行不行啊?”陳昭眉瘋狂搖頭,“我不是讀書的料子!”

“你如果不想伴讀,我可以跟學院說,換一個能伴讀的男仆。”白瑰淡淡說。

陳昭眉自然不能被換,忙說:“別……別……我……我這不是比較愚鈍嘛……”

按照陳昭眉這看了一眼就能把整段話背下來的記憶力,白瑰知道他和“愚鈍”兩個字根本不搭邊。

但賢良淑德的白瑰很少反駁他人的話,更不會拆穿旁人的謊言。

“天道酬勤,我相信你可以的。”白瑰語氣平淡地鼓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