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九章 石漆水

話音剛落,前邊陡然間一聲巨響。

卻是救火官兵用光了水源,調集來王恭廠原本備存的水桶,從中取水,想要繼續撲滅火勢。

不承想,官兵們提著水桶,將水潑到火上,火不僅沒滅,反而如同火上澆油一般,“噌”地一下竄起老高。

官兵們嚇得扔下水桶,轉身就跑,就是這樣,許多人還是被突然燎起的大火燒掉了眉毛,額上光禿禿的一片。

“閃開!”

“老吳,閃開!”一名官兵大聲喊著。

老吳站在馬車邊上,正賣力的裝水協助滅火。

誰也沒想到,眾官兵扔了水桶,火勢居然順著地上的水跡一路反燒過來,引到了裝著水桶的馬車上,轟的一聲炸開。

一下子,救火的官兵死傷慘重,哀嚎一片。

那個老吳,雙腳都被直接炸飛,整個人躺在地上,身下血跡斑斑,眼看著便是活不成了。

余的官兵,也都沒有好到哪兒去。

有些人被炸成了輕度耳鳴,有些人渾身都沾滿了王恭廠取出的那些怪水,在地上慘嚎著翻滾,最終還是被活活燒焦。

薛鳳翔活到這麽大年歲,什麽場面沒見過,但還是頭一次見到有人在自己眼前被活生生燒死的。

他後撤了幾步,一下子便嘔出來。

李養正畢竟是經常去刑部大獄的人,雖說頻頻蹙眉,但是神情還算穩定,站定在原地,仿佛在思索著什麽。

陳嶸被這一突如其來的情況搞得目瞪口呆,連忙上前指揮局面。

不想,馬車接二連三的爆炸,引得拉車馬匹受驚,撒開蹄子亂跑,一匹馬就這麽直直的撞在了陳嶸身上。

畢竟是血肉之軀,陳嶸直接撞倒在火中,這麽在地上一撲騰,盔甲上也沾滿了那種怪水。

李養正看著指揮救火,反而死在火中的陳嶸,面色微微動容,轉身道:“走吧,這裏還不安全。”

“我們回去,向陛下稟明陳將軍的忠貞。”

薛鳳翔道:“不繼續查了?”

李養正先是安排了救火的官兵秩序撤退,處理好傷員,才沖他說道:“一來眼下王恭廠情勢未定,還不安全。”

“二來,我們查案,只知道這些就夠了。”

……

南海子行宮。

朱由校的懷裏抱了一只藍貓,一手在貓的身上輕輕撫著,靠在座椅上,出神的望著宮外。

世人皆知,天啟皇帝自幼便喜家禽,尤甚好貓,繼位之初,便在大內添設貓房,還有專用的宮人負責照料。

而王朝輔常在皇帝身邊,數年如一日,自然知道,這位爺每每心情異常煩躁時,就會在懷裏抱著一團藍貓。

上次天啟皇帝這樣的時候,還是一年多以前了。

他站在旁側,看著行宮之中,也是嘆了口氣。

兵部官員正在念誦朝鮮塘報,只是這一聲聲的捷報傳聞,似乎也並不能讓皇帝的表情轉好。

兵部官員走出來,戶部的官員隨後進去,前者向王朝輔嘆氣說道:

“陛下滿心想著王恭廠災變之事,竟連朝鮮的塘報也聽不進去了,本朝日益轉好,可是這天爺,卻並不打算罷手啊。”

王朝輔朝這兵部郎中微微一笑,說道:

“天塌下來,自有皇爺頂著。”

“我們這些做奴婢的,只管照顧好爺的日常起居,你們這些個做臣子的,做好分內之事,不給爺添亂,便就行了。”

那郎中點頭,轉身離去。

兵部、戶部,吏部官員一一進去,離開,直到聽見一些話,朱由校才是停下了手中動作,默默擡起頭。

“你說什麽?”

“陛下,京軍衛戍遊擊將軍陳嶸,在王恭廠救火時馬匹受驚,被撞進火場,燒死了……!”

“懇請陛下木鳳傳書,就地勘著,憂恤陳將軍及亡於救火的將士家屬。”

禮部官員拜在地上,泣不成聲。

朱由校腦海中一下子浮起一道面容,這個陳嶸,在西南一戰時,還只是個千總,為自己牽過馬韁。

他沒有死在戰場上,卻是死在了這場該死的天災!

“勘著什麽?還有什麽好勘著的?勘著陳嶸是不是假死嗎?你們這些繁文縟節,什麽時候能學會察言觀色再往出提!”

朱由校的眼眶紅紅的,心中十分悲痛,情緒少見的有些暴躁。

禮部官員聞訊,連忙伏跪在地,渾身發抖。

說完這句話,朱由校隨即閉上眼睛,緩和了一下情緒,下一句開口仍顯得冷靜,淡淡說道:

“加封陳嶸為昭毅將軍,蔭一子為大寧都司僉事,賜謚忠獻。”

“遵旨。”

“下去吧。”

……

當晚,薛鳳翔和李養正來到刑部大牢,找了個偏僻的牢房,準備商議大事,也就是這次的王恭廠災變一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