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七章 別再帶上我了

溫體仁和魏忠賢一樣,都是堅忍不拔,善於揣測聖意,懂得自己本身的位置。

至於楊嗣昌,那是個幹吏,黨爭非其所長。

好比在朝遇到某些讒言,溫體仁或許能做到獨善其身,楊嗣昌卻一定會被坑得很慘。

宣旨的司禮監太監沒有什麽多余的舉動,上來就是開門見山,鋪開聖旨,高聲唱道: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濟寧飛蝗蔽日,有隱隱向山東全省擴散之勢。溫體仁賑災、推行新鹽法有功,升禮部左侍郎,帶銜前往濟寧,欽差大饑民事!欽此——”

言罷,司禮太監笑吟吟上前,當著眾人的面道:

“恭喜了,溫侍郎,陛下重用,飛黃騰達,指日可待,但……此回濟寧大饑,全仰仗侍郎了。”

溫體仁怎麽敢在皇帝近侍面前擺架子,連忙起身,畢恭畢敬地收起聖旨,笑道:

“公公一路遠道而來,下官已在署中備下酒宴,為公公接風洗塵。”

“有些許煩惱之事,還要在宴上討教公公……”

司禮太監何其精明的人,大內爭鬥,絲毫不比疆場廝殺要來的輕松,好容易下來一趟,不撈它一票,怎麽對得起自己為朝廷如此盡心盡力的辦事。

他眼睛一轉,道:

“侍郎大人說的哪裏話,為陛下辦事,這些都是應該的,酒宴在哪兒呢?”

“咱家騎行一路,恰好有些肚子餓了……”

溫體仁肉眼可見的一愣,連忙笑道:

“就在內堂,公公請!”

“屋外的緹騎也請進來吧,都不容易……”

司禮太監很是滿意,笑道:“怪不得侍郎大人能被當今陛下看重,那咱家可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溫體仁讓開道:“公公快請——!”

……

山東的官員聽說溫體仁要回來了,臉色都不好看,尤其是山東巡撫王惟儉。

上次溫體仁來山東治鹽,雷厲風行,登州知府呂大器栽了個跟頭,直接就被革職抄家了。

還有登萊兩府世代管理鹽場的世家們,但凡是稍微心裏有點小九九的,都被廠衛捏造罪名給殺了個幹幹凈凈,現在剩下的這批,都是皇帝的狗腿子。

這次溫體仁居然又回來了!

雖然明面上說的是處置因飛蝗造成的饑荒,但王惟儉對他可沒什麽好印象,琢磨著這貨暗地裏準沒尋思好事兒。

只不過經過上次的打擊以後,王惟儉也不敢再多管閑事了。

要不是皇帝當時沒想深究,或者說不想牽扯太多山東官員的話,他一準是呂大器第二,沒跑兒!

說起來倒也是奇怪,本來這段時間,滿朝上下,地方文武,都在關心範家替死案的事兒。

忽然濟寧大饑鬧了個天下皆知,一下子重心點轉移到這上面來了,人畜無害的山東官員們,又要遭殃了。

根據天啟二年三省大地震的經驗來看,要是這次濟寧的飛蝗擴散,導致饑荒嚴重,他們這群人都跑不了。

這次可不是推行新鹽法了,飛蝗蔽日,數十年難得一見的大災,要是沒處理好,不知有多少百姓要家破人亡!

於情於理,山東的涉事官員都該被懲處。

如果說去年皇帝在山東牽連太多人,會有百姓說殺孽太重,那麽這次,處置了你們這幫山東官員,那可就是大快人心了。

依著皇帝的脾性,到時候肯定順手擼一遍山東。

所以說,王惟儉這幫地方官員,不僅不能用冷臉去貼溫體仁的熱屁股,還要盡心盡力的去幫他處置飛蝗。

飛蝗要是不得到遏制,饑荒蔓延,他們的官兒也就當到頭了。

一旁,濟寧知府周九成試探性地問道:

“撫台看過京報後,眉頭深鎖,是在擔憂些什麽?”

王惟儉雖說是“東林余孽”,但能在巡撫這種位子上坐到現在,沒點本事也不可能。

他聽出下級官員們是在問詢意思,畢竟溫體仁在山東人緣不怎麽樣。

到時候他來了,是明著捧著,暗地孤立,還是別的怎麽做法,需要他這個當巡撫的拿個主意。

如果說兩年前,有人問王惟儉這個問題,他一定會大發雷霆,並且滿口仁義道德的道理直接講出來。

什麽溫體仁與魏忠賢乃是一丘之貉,必須堅決抵制,什麽浙黨早已投靠了閹黨,雲雲此類。

可是現在,他知道,再這麽說,自己就離嗝屁不遠了。

“溫體仁主持濟寧饑荒一事為大朝議決,陛下裁定,各位同僚遵從就好,切莫不可因私廢公,擅自生事了。”

這話說完,濟寧知府、同知等官員都是面面相覷,他們都沒想到會是這個結果。

很顯然,經歷去年推行新鹽法的事以後,王惟儉已經慫了,不再是以前那個“鐵骨錚錚”,令他們敬服的博物君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