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五章 太谷曹家

最近,朝廷要嚴辦晉商的消息在山西掀起了軒然大波,全省的商人都要受到波及。

當然,最緊張的還是“晉商”們。

晉商從來都是一個群體,甚至可以說是一個利益集團的籠統稱呼,而不是字面上的山西商人。

所謂的晉商,說白了就是有一部分山西商人明裏暗裏的與地方官員勾結在一起,把控了從糧米、鹽鐵、牛羊等行當的大部分生意,也稱商幫。

最近一次河套之戰,官軍就見識到了這群無利不起早的商人的嘴臉。

這群晉商為了發家致富,不惜向關外偷運軍火,重金向西虜提供消息,甚至於囤積大批糧米,哄擡糧價,導致地方官軍出征前不得不付出以往數倍的銀兩購米。

正是因為河套一戰晉商們的舉動,才讓朱由校下定決心打擊晉商。

晉商們實際上已經在山西形成壟斷性地位,整個山西的商業,全都由包括範家及榆次常氏在內的十三家晉商把控。

根據較事府密奏,這十三家富商,涵蓋了山西省內從糧米、布匹、茶馬、鹽鐵、牛羊等幾乎所有賺錢的行當。

其余的山西商人,只能在夾縫之間求生存,而且有些人已經鋌而走險,有樣學樣,開始學習晉商們發家的手段。

朱由校明白,河套一戰後,山西商業為晉商把控的局面必須得到改觀,也就是說,有必要用強硬手段讓皇商會進駐晉中了。

河套一戰時晉商們能囤積糧米,讓官兵買不到糧,他們也就有能力在你下次大戰的時候,再給你添一把火。

對於朱由校這個天啟皇帝來說,山西的利益集團還不同於東林黨與江南財閥。

後者只是支持東林黨把控朝局的背後人物,而晉中官商集團體系的形成,已經嚴重威脅到了朝廷在山西的統治。

歷史上,山西全省在崇禎年間接連大旱,朝廷屢賑不力,成了鯨吞內帑的無底洞。

晉商們利用老派手法,私自囤積糧米,再以高價賣出,賺取巨額差價,繼續壓榨農民。

至於地方官員們,因為缺乏監察和打壓的手段,導致其手中權力過大,膽大起來,對賑災的銀兩和糧米層層盤剝,以至於最後發到災民手上的銀款和米面所剩無幾。

所以才有了天啟六年陜西白水縣農民王二揭竿首義,王嘉胤、王左桂、張存孟等在山西全省聞風響應的局面。

這場醞釀了多年的大禍,終由山陜而起,波及河南、湖廣、山東三省,將官軍留在內地的力量消耗殆盡,無法收拾。

無論是為了抄得銀兩,緩解河套一戰帶來的龐大軍費,還是出於未雨綢繆,山西的這個已經形成的官商集團都有必要打掉。

……

“誰呀——?”

太原城外約三裏土路,一戶貧窮的民居院落,一名十三四歲的女孩正拖著長音,向木門走來。

打開門,站在面前的是個中年男人,看樣子少說也要有四十幾歲。

女孩眨了眨眼睛,沒有說話,然後眼疾手快地關門。

“等一等!”

門外那人急忙喊出來,伸出一只腳擋住門,不想,卻驚得女孩如同驚弓之鳥,松了木門就向裏屋跑。

“爹!”

“娘!”

“催債要債的又來啦!”

聽見這話,再看看緊閉的小屋房門,男人的嘴角抽了抽,難道我就這樣不受歡迎嗎……

一袋煙的功夫,門閂響了,出來的卻是那個曾在官道上為許為京二人所救的傭工。

他吃驚地張開嘴,瞪大了眼睛。

“大、大人……?”

來的正是東閣大學士,當日在官道上的胡士廣。

他出生於書香門第,今生這是他第一次真正走進一戶尋常的民居,一路而來,泥路草房、矮墻水溝,都讓他十分難忘。

“大人為什麽要管這閑事?”

胡士廣一愣,沒想到傭工會是這個反應,走進門道:

“我救了你,你不應該感激我嗎?”

傭工護著女兒和妻子站在一旁,臉上的菜色比起幾日前更嚴重了:

“大人救了我,可我卻丟了賴以為生的活計,現在整個太原城都沒有一家米鋪要我。”

“大人要我這一家三口,怎麽活?”

胡士廣臉色一變,的確,這是他沒有考慮到的。

從小到大一直都是溫飽過來的,當個官,誰還不貪點拿點兒,苦日子更是沒沾上半點。

卻沒想到,底層人如此的難熬。

忽然間,他擡起頭,望向女孩兒笑著問:

“餓了嗎?”

“餓……”女孩脆生生應道,然後被傭工身後的婦人拉到了身後,“翠兒乖,這些當官的和那些商人,都沒一個好東西。”

聽見這話,說實在的,胡士廣感覺不到半點氣惱,相反,他卻在一瞬間明白紫禁城裏那位,為什麽要做這件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