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六章 毫無怨言

本來吧,革遼東巡撫這在遼東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可這兩天傳出來的大事太多,以至於很多人把這件事當小情況忽略了。

遼東巡撫一革,相當於變相的把整個遼東的軍政大權都交到了一個人手上——遼東經略。

雖說恢復了鎮遼總兵官的官職,委任的還是名將麻貴之子麻承恩。

這小子將門出身,又一直鎮守邊關,威望本就很高,足以統率遼軍。

可實際上誰都知道大明文貴武賤的情況,鎮遼總兵官的品階雖然不比遼東經略小,也屬於封疆大吏,卻依舊是後者的下級。

不過無論如何,鎮遼總兵官的設立,依舊會對遼東經略產生掣肘和制衡的作用。

畢竟,這個職位是由朝廷直派,真要有什麽大事,也有權獨自行事。

革除遼東巡撫,這在以往任何一朝,都會是件能引起激烈爭論的大事,卻在這天啟一朝,沒有激起半點水花。

同時傳出來的,還有天啟皇帝懲戒熊廷弼,努爾哈赤死在赫圖阿拉,和皇太極繼位的消息。

同後面這些一比,老百姓明顯對朝廷革不革遼東巡撫沒有什麽關心。

對他們來說,奴酋死了,這才是會影響到他們生活的真正的大事,朝廷上的政治鬥爭,還太遠了。

當晚,朱由校回到坤寧宮,靠在臥榻上重重呼出口氣,雖說眼睛是閉著的,眉頭卻是緊緊皺起。

張嫣自然知道,皇帝這是又遇到了煩心事。

她也十分乖巧懂事,屏退了徐氏等宮人,待四下無人才和往日一樣,來為朱由校松肩捏腿。

感受到肩膀上的放松,朱由校一下子捏住了張嫣的纖手,細細撫摸,邊道:

“這個熊廷弼,真是太過驕狂了!”

“陛下這是要懲戒他一番嗎?”這樣的情形,張嫣早已習慣,也就沒有多作掙紮,微紅著臉道:

“陛下如此做,定有自己的用意。”

“朕沒什麽用意,就是壓一壓他的氣焰。”

朱由校笑了笑,放開張嫣的手,看著她來到眼前半蹲在地,為自己捏腿,仰頭靠在後面說道:

“遼事能有現在的局勢,的確是靠他熊廷弼,可我大明也不是無人可用,由不得他一直使性子胡來!”

“今天這是什麽場合?大朝會——!”

“在這樣的場合,這個熊廷弼竟然給朕上了一片急奏,他說的是什麽?這種事不能留到等過幾日,朝野的慶祝散去後再談嗎?”

“……唉,說起來這都怪朕。”

朱由校搖頭嘆道:“這些年來,朕在遼事上倚重於他,太過偏袒,以至於他在朝中肆無忌憚,想說什麽就說什麽,絲毫不顧朝廷法度!”

“若不小施懲戒,壓一壓他這番氣焰,日後他還敢做的更過分,朕總不能一直保他,他自己也要明白!”

張嫣聽得雲裏霧裏,但最後似乎懂了,懵懵懂懂的點頭,滿了一碗貢茶。

“陛下,別想這些了,熊廷弼是個有能耐的,遲早會明白您的良苦用心的。”

“哼,朕就怕他這火爆脾氣,再給朕來一個撂挑子不幹!”朱由校冷笑一聲,接過茶碗喝了一小口。

“到了那時,朕可就騎虎難下,不罷免他也不行,難道還要朕八擡大轎請他再回來不成!”

……

這一道聖旨,對遼東官場的震撼還是比較大。

洪承疇送走大內的宣旨公公,看著桌案上的聖旨,還有幾年前剛到遼東時朱由校禦賜給他的一方小印。

這一方小印,是從宮裏,當今皇帝的禦案上送過來的。

洪承疇當時就明白,這是皇帝督促他與熊廷弼不要再赴昔日王化貞的後塵,要做到互相幫扶。

也正是因為這一方小印,洪承疇得知了當今皇帝的心思之深。

此後,雖說看不慣熊廷弼的性格,卻也能做到眼不見心不煩,將撫治從遼陽搬遷到海州,也正是如此。

五年以來,洪承疇雖說與熊廷弼一殿為臣,但卻並沒有碰面幾次,都是相敬如賓。

眼下隨著一紙聖旨,革除遼東巡撫的消息傳來,他也就知道,自己的使命完成了。

遼東已經渡過了最為艱難的時期,不再需要他這個巡撫來給熊廷弼擦屁股。

至於將熊廷弼降為參議的事,他更是一眼就能看透。

這是當今皇帝的手段,既能磨礪熊廷弼的心性,又能順從朝野的意思,收攏人心,真是好算計。

只不過當局者迷,這份磨礪到底會不會變成真正的落權打壓,全要看熊廷弼能不能看得出這份意思了。

洪承疇雖然看不慣熊廷弼,卻也在心底承認此人的確是個能臣,遼東長遠來看,離了他不行。

要是就這麽因此君臣產生隔閡,罷官不用,這對大明是個極大的損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