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一章 朕乃天子

皇極殿今年才修好,沒想到第一次接見番邦使臣,對方就如此的大言不慚。

一時間,大殿上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朱由校看著這名察哈爾部的使臣,心中委實覺得可笑。

看來這林丹汗還是和歷史上一樣的剛愎自用,本來朕還犯愁,怎麽能加速蒙古諸部的離心離德,好逐個擊破。

沒想到,這麽快就送上門來了。

察哈爾部兼並土默特,看似是勢力擴張了,實際上背後隱藏的漏洞極大。

只要林丹汗稍有失敗,諸部就會將積壓已久的恐懼和憤懣一齊傾瀉出來,有仇報仇,有怨報怨!

歷史上就是如此,看似強盛的察哈爾被黃台吉擊潰,左翼諸部和漠南蒙古紛紛歸附韃清,察哈爾部幾乎轉瞬之間就成了過街老鼠。

林丹巴圖爾執意改宗紅教只是個引子,如今都隆僧格被殺,西土默特被兼並,這些也只是添了把柴。

林丹汗自作孽不可活,朱由校不會放過這個機會,可現在還沒到時候,若是想要燒起關外的這把火,還需要自己這個大明皇帝來帶一帶節奏。

現在朱由校需要扮演的,是一個老好人形象,反正林丹汗說什麽,大明就需要反對什麽。

比如林丹汗以蒙古大汗的口吻下詔改宗紅教,自己就可以用大明皇帝的口吻下詔,準許蒙古諸部再改回來。

再比如,這次都隆僧格被殺,赤兒山一帶的西土默特被吞並,左翼諸部和漠南蒙古一定會畏懼察哈爾。

畏懼,就代表著人心趨離,歷史上韃清可以利用這點,自己這個大明皇帝同樣可以利用。

畢竟,人家是投奔你去的,想讓你收留,你卻直接殺了人家的首領,兼並其部。

這不僅不光彩,也不符合一個真正蒙古大汗該幹的事兒。

一向在這個時候,朝堂上的群臣們,就往往都是不分黨派,格外的團結起來,朱由校還沒來得及回話,下頭便是議論紛紛,義憤填膺。

一名禦史憤而出列。

“天啟二年定盟,三年盟約未到,爾察哈爾部及漠南蒙古、左翼諸部,便就將盟約視同無物,南侵大同!”

“若不將擄掠的十七萬軍民送回關內,蒙古豈有定盟之誠意?”

這話雖然激起了朝堂上一片的贊同聲音,內閣首輔魏廣微卻是微微蹙眉,看向站在大殿正中怒斥那禦史。

這話大致聽上去雖然沒問題,但是卻沒有說到皇帝心裏。

他微顧上顏,發覺朱由校雖然在望著殿上,卻並沒有發表意見,甚至於臉上都是略有不滿。

很顯然,這禦史大意對了,細節錯了。

那細節是什麽?

禦史話中,將漠南蒙古及左翼諸部歸同於察哈爾,這是逼迫他們站在一起,反抗大明朝廷。

皇帝的意思顯然是要孤立察哈爾,這才對大明有利,而不是直接將整個蒙古混為一談,步步緊逼。

要是諸部的領主領會錯了意思,誤以為大明要找他們算賬,畏懼之下紛紛歸附察哈爾,那可不是鬧著玩的。

想到這裏,魏廣微決定插上一句嘴。

“咳咳……”

他咳了兩聲,那禦史罵得正爽,聞聲一驚,轉頭才發覺內閣首輔要發言,怎麽敢再繼續搶話,連忙閉嘴,行禮退入班列。

魏廣微待殿上逐漸安靜,這才是緩緩出列,先是向上頭的朱由校躬身行禮,才是轉身望向那察哈爾使臣,說道:

“察哈爾妄自稱尊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林丹巴圖爾承繼汗位,不思與大明對付共同的敵人建州,卻屢次裹挾諸部南侵叩關,背棄盟約。”

“敢問使臣,此事該當何解?”

對方如鯁在喉,思索對策,而魏廣微卻並不給他去想的機會,冷哼一聲,直接說道:

“陛下,據老臣所知,左翼諸部,甚至於漠南諸部,開始都是不想南侵大同的,是那林丹巴圖爾一意孤行,威逼利誘,以致此事發生,大明、諸部,生靈塗炭!”

魏廣微轉頭,拱手說道:

“老臣覺得,諸部也並沒有留下我大明百姓的意思。”

“都隆僧格和土默特是與我朝有隙,可卻也是一名真正的蒙古勇士,應該堂堂正正的死在戰場上!”

說到這裏,魏廣微頗有嘲諷意味地看了一眼察哈爾部的使臣,轉頭奏道:

“卻不是被視作救命稻草的蒙古大汗,活活勒死在察漢浩特的汗庭之外!林丹巴圖爾此舉,既毀壞盟約,又令天下蒙古人寒心……”

“此不忠不義,不明不信之小人,我大明若再與他簽訂盟約,只怕也是今日簽訂,來日即毀……”

“天下間有良知的蒙古人還有我朝百姓,都不會答應!”

好家夥,這一番話,簡直說到朱由校心窩子裏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