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三章 安定宴(上)

“諸位可知道朕這次叫你們來,所為何事嗎?”

朱由校坐在皇位上,說完話的同時,也在留意這些勛貴的第一反應,果然,他們基本沒有反應。

這也就是說明,在來之前,這幫人是通過氣的。

如果不出意外,要找他們算賬的消息,他們應該已經猜到了,而且也想好了應對之法。

可要是就這麽被你們給猜到,朕還是皇帝嗎。

徐宏基笑了笑,繼續說道:

“中外多事,陛下自有分猷治理,何須臣等多言。”

朱由校呵呵一笑,將腿上這只佛朗機貓輕輕放下。

這貓顯然不如貓閣大學士與朱由校親昵,被放下後,只是軟軟叫了一聲,便就蹭過腳邊,跑出殿去。

眾勛貴回過神時,隨侍們已擺好了諸多桌椅,個個都端著美酒與珍肴,奉到他們的面前。

“諸位祖上都是戰功卓著的開國大將,來,朕敬一杯。”

朱由校拿起醇香美酒,面露微笑,環視階下眾人。

勛貴們受寵若驚,也沒想到皇帝會來這也麽一出,紛紛拿起桌上的酒,同聲說道:

“敬陛下——!”

一杯飲罷,朱由校放下酒杯,常服角帶,端坐於上,滿臉笑容,至於王朝輔,早早帶著一班內監走到安定殿的門口,似乎等待著什麽。

徐宏基似乎覺察出不對勁,看了一眼王朝輔,後者也朝他微微一笑,然後繼續領一班內監站著,沒有多做理會。

徐宏基來不及多想,上頭已經發出聲音。

“來呀,平定叛亂,朕今日要與眾卿飲個盡興。”朱由校再端一杯酒,徑自喝了。

一聲令下,隨侍們喜笑聲聲,全都忙活開了。

殿內人進人出,喜氣洋洋,又有舞姬上殿,戲班做曲,即興而舞,一派的歌舞升平。

徐宏基看著眼前濃妝艷抹前來敬酒的舞姬,他心中仍隱隱覺得,皇帝似乎在隱瞞什麽。

其實,要是天啟皇帝這次上來就發難,他們倒還真的不怕。

勛貴們人數眾多,又都是開國元勛之後,祖上要麽是追隨太祖皇帝南征北戰打天下,要麽就是靖難之役勞苦功高。

就算犯了天大的罪過,皇帝也不能直接一起把他們全收拾了,這時候有句話叫做法不責眾。

更何況,現在這幾十家還並沒有犯什麽罪過。

一起對幾十家勛貴下殺手,無論《京報》還是廠衛怎麽宣揚,找什麽罪名,說出去,都是皇帝理虧。

起碼來說,殺伐深重、暴虐無度這個名聲是再也洗不清了,如果更嚴重的,對江南一帶的明軍軍心,也會有影響。

何況,各家自本朝開國以來至今,都掌管著地方軍權,平日沒什麽用處,真要到了要命的時候,聯合起來,狗急跳墻也不是蓋的。

徐宏基想到這裏,推開舞姬,起身笑道:

“陛下平定叛亂,這是大明之福!”

“臣敬陛下一杯!”

朱由校毫不猶豫,又是一飲而盡,朗笑道:

“魏國公勞苦功高,萬歷二十年後,又沒一個相配的職位,朕每念及此事,心中總覺得是朕虧待於你呀!”

徐宏基不明白皇帝這麽說是什麽意思,莫非是想給魏國公一脈再安排個職位,以安撫勛貴?

他略微一愣,很快就說道:

“陛下說的哪裏話,老臣魏國公一脈,自太祖皇帝以來,世受皇恩,有如今的身份地位,全要仰仗陛下。”

朱由校看他一眼,哈哈大笑,不置可否。

徐宏基賠笑,坐下後摟著舞姬,快活去了。

自然,以如今徐宏基的身份地位,別說這種尋常舞姬,就是見到那些秦淮名妓,他也不會有什麽興趣。

既然天啟皇帝悶葫蘆裏有戲,勛貴們無非也就是賣個面子,等著他老人家有什麽說法。

王朝輔靜靜站在殿外,臉上毫無表情,與殿內此刻濃烈的氣氛截然相反,還有那些內監,一個個的臉上,盡是警惕。

不多時,定遠侯鄧文囿像是喝醉了,醉醺醺地起身,敬酒說道:

“臣之心,唯矢志報國、盡忠陛下而已,如有貳心,天誅地滅,五雷轟頂,不得好死!”

話音落地,勛貴們紛紛起哄,舉杯向天啟皇帝表示忠心,都說為大明效死之心,矢志不渝,雲雲此類。

對於這位歷史上降清的勛貴,朱由校自然知道是誰,聽他這話,捏著酒杯的力道更大了幾分,幾乎是咬牙切齒地笑著回道:

“定遠侯的忠心,朕是知道的。”

鄧文囿還以為這是在表揚,拉著忻城伯趙之龍就要焚香拜案,好做在世兄弟,倒是後者,明知皇帝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一臉的不情不願。

朱由校見了,手中捏著酒杯,忽然說道:

“忻城伯,既然定遠侯有意,你總要賣個面子,都是南京的勛貴,低頭不見擡頭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