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七章 到嘴的鴨子飛了

“集結水師突襲漳州口,鄭一官給的辦法就這個?”

福州巡撫衙門,南居益看著屬官遞上來的手書,愈看愈是冷笑,本以為這個鄭一官有多大能耐,沒成想,給出的也就是這種低俗計策。

“俞鎮台,你過目一遍?”

俞資皂從南居益手中結過這份鄭芝龍親筆手書,看時也是頻頻蹙眉,半晌才道:

“撫台,鄭一官說要我們全力進攻漳州口外的紅毛番艦船,他們的鄭家船隊,負責打擊澎湖出來的援軍。”

“現在怎麽辦?”

“還要仰仗俞鎮台,從速調集福建水師及水軍兵士,有鄭家阻截紅毛番的援軍,想要擊退漳州口這十幾艘船,倒也不難。”

南居益說完,俞資皂也沒有提出反對,正要就此敲定,底下一人卻是沒有忍住,提醒道:

“撫台、鎮台。”

“末將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二人聞訊向下看去,果見左右兩列文官、武將之中,一人出列,正對他們抱拳行禮。

俞資皂看了看南居益,後者看見是將門出身的王夢雄,也就靜靜點頭,道:“王將軍有話直說。”

王夢雄即道:

“回撫台、鎮台,我曾去過溫州港,與那鄭一官有過一面之緣。朝廷招安的場面不可謂不大,可他卻全程淡然,接旨時,方有片刻變化。”

“末將以為,鄭家此策,必不會有那麽簡單。”

“胡鬧——”南居益凝眉,話中略帶斥責:

“鄭家既已受了招安,便是朝廷官員,你我同僚,豈能做那等背信棄義之事?如若不然,鄭家必遭天下共擊之!”

“滿廳的文武大員,就只有你一個小小的遊擊將軍看出了端倪不成?”

“末將不敢!”

王夢雄有些惶恐,趕緊躬身歉禮。

南居益說話時,俞資皂望了這邊一眼,見文武眾人皆是議論紛紛,便輕咳一聲,道:

“夢雄,還不退下!”

王夢雄的提醒,南居益沒有放在心上。

在他根深蒂固的想法看來,這等海寇,受了皇帝如此大恩,招安為官一任,就該一心一意,思報社稷。

要是再成了海寇,朝廷豈能容他,天下百姓又豈能容他?

至於福建總兵俞資皂,也只是在廳上保了一下行事冒失的王夢雄,其實後者的話,他也有些想法。

但眼下地方政局,畢竟是文貴武賤,就算身為總兵,有些話卻也不是那麽好說的。

這種大事,還是讓他們文官去做決定,自己負責指揮作戰,到時最壞的情況,無非就是作戰失利,自己因為沒有提出意見,也不會擔責。

眾人分散回去準備以後,俞資皂獨自找到海防遊擊王夢雄,告訴他以後不要在這種場合輕易表露與眾人相悖的意見。

這一次能保得住他,那是因為南居益這個巡撫還算明事理,碰上那種小肚雞腸的,死都不知怎麽死。

要知道,文官之中所謂的清正廉潔,受百姓愛戴,那不過是個人設,身處一地巡撫,這種封疆大吏的位子上,沒有人會是小白。

王夢雄如夢方醒,連連感謝俞資皂的搭救之恩。

南居益的確因為那個姓王的海防遊擊,在大廳上,眾人面前無視他這個巡撫剛剛做出的決定。

我這個做巡撫的都看不出來門道,你一個小小的遊擊將軍,咋就看得那麽深?

本撫才剛說了就這麽辦,轉眼跳出來一個刺頭,這是與我故意作對不成?

因為王夢雄出身將門,俞資皂又明顯保了一句,加上南居益也識得大體,知道眼下擊退荷蘭人最為要緊,所以才沒有計較,算是作罷。

出了正廳,南居益命人將前來送信的黃程接進偏房,設宴款待,詳細聊了聊半月後兩方一同合作,解除漳州口封鎖的事。

席間,南居益從黃程口中得知,鄭一官此舉為國為君的深刻用意後,對鄭一官這等少年英豪深深敬佩。

於是宴席一散,又把黃程叫到自己住處,想要結交。

黃程是鄭一官的舅舅,今年三十出頭,從小就在沿海劃船打魚,雖然經年跑商的,卻也是身強體壯,目光炯炯有神。

入廳間,黃程也在打量這位人人愛戴,號稱清正廉潔,敢執刀上城的福建巡撫。

落賓主座之後,有結交之意的南居益又打量一番黃程的穿戴,命仆人端上一盞清茶,問道:

“黃兄,看你這副打扮,想必也是個能舞動大刀的漢子嘍?”

黃程地位畢竟不如堂堂的福建巡撫,朝廷的封疆大吏,聞言嚯地起身,回道:“撫台過獎了!”

“小人自幼隨先祖在海邊漁獵為生,跑商多年,體格早就中看不中用了。如今,倒是喜歡上了讀四書五經。”

“若不是年齡原因,也定要參與一番科舉,試一試,便就不枉此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