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四章 招安“鄭芝龍”(下)

海風越過水面,發出瑟瑟呼聲,天空中的一輪圓月,映出平靜的海平面下,隱藏著的波濤洶湧。

今日,這裏正進行著一場聲勢浩大的招安儀式。

因為福建沿海基本已經被荷蘭艦隊封鎖,商船不出,連大明水師都無法靠近,所以這次的招安儀式,選在了浙江溫州府。

溫州府接到命令後,很快做出了基本動員。

官府下發告示,溫州府當地擁有《京報》專刊權的報房,也“應邀”配合官府,積極宣傳鄭氏將要受朝廷招安的事情。

為了擴大影響,溫州知府衙門在告示中規定,招安儀式那日,凡是前來觀看的百姓,戶在三口以上的,除面天啟三年全年的各項稅額。

手中商船數量二十家及以上的海商,凡是在觀看後署名者,未來三年,在溫州府港口有優先運貨權。

何為優先運貨權?

因為是海寇出身,鄭一官之前向福建巡撫南居益索要的,不過是是海商們自古以來的行商權利。

行商權以上,便是各家海商都關注的所謂優先運貨權。

擁有這項權利的海商,將在未來的三年之中,成為朝廷的“皇商”。目前海商之中,最令荷蘭人頭疼,也是讓海商們牟取暴利最多的,便是絲綢。

自從天啟元年冊封皇後以後,前往各地挑選皇後的司禮監太監李實因此得立大功,被朱由校下放到當時正在鬧事的蘇州織造任提督太監。

至今二載已過,李實已在蘇州府發展出了第一批大明皇商,皇商們存在的價值,是為朝廷控制各地絲綢流轉的方向。

天啟年間,魏忠賢佐政,東林黨人聲稱的所謂“閹黨”勢力崛起,逐漸遍布天下,除蘇州織造是皇帝親自派人以外。

其余南直隸各府的織造局,都被閹黨所據。

這些閹黨成員,明著替所謂的權閹魏忠賢辦事獲利,暗中的作用,卻是發展了一大批依賴皇權的“皇商”。

各地制造局、督辦司聯手,把控了絲綢從種植到產出的全過程,普通商人想要得到,只有兩個選擇。

一,付出高昂的代價,二,成為皇商。

一旦成為皇商,他們就將得到朝廷支持,轉賣絲綢更加容易,跑海送貨也會得到當地水師的護衛。

當然,水師護衛現在朝廷基本還做不到,因為水師的戰鬥力很弱,沿海還能稍稍遏制一下裝備低劣的海寇。

離開領海後,不說西方人的各殖民者、掠奪者艦隊,就是一些實力稍強的海寇,都會對朝廷水師造成不小的損失。

最初嘗試全程護航後,各地官府損失都有不小,很快就逐漸改變政策,變成了象征性的沿海護航。

這一點,也是朱由校致力於發展的地方。

但是,一切都需要一步一步來。

大半個江南的絲綢,只要有朝廷的轉運優先權,別人專賣三趟,他們可能走一趟,就可以獲取相當的利潤。

朝廷則可以抽取關稅,掌控貨物,可謂雙贏。

現在南方各港口的海商想要運輸絲綢專賣到西方,已經不得不從皇商手上進購絲綢。

當然,天啟二年下半年以來,成為皇商的條件也愈發苛刻,不是說誰都能成為皇商,得到特權。

這次在溫州府大規模吸納皇商,在海商圈子很快造成了極大的震撼,許多人就連貨也不運了,來溫州府港口觀看鄭家的招安儀式。

他們不知道為什麽朝廷對這事如此重視,反正不需要付出什麽,又能得到對絲綢的優先專賣權,何樂而不為呢?

“一官,你看。”鄭鴻奎走到鄭一官身後,眼神凝重:“不過是個福建漳州口守備的官職,怎麽這麽多人?”

“怕是朝廷的搞的鬼,想綁住我。”鄭一官也看見了,神情之中,看不出一點得到招安的喜色:

“本想著盡量低調行事,這樣一鬧,滿天下盡知,我鄭一官拋棄李旦,受了朝廷的招安。”

“李旦氣量狹小,該是也要因此與我反目成仇……”

“朝廷這一手,實在高明,這是把我們按在火爐上烤。”鄭鴻奎點點頭,納悶道:

“會不會是那南居益出的主意?”

“不知道。”

鄭一官很誠實,他如今年歲不大,但卻十分老成,眼眸望向深邃的大海,裝著許多同齡人都沒有的想法:

“這次招安,是我們鄭家得了好處,朝廷也來了這麽一手,搞個啞巴虧給我們,算是平局。”

鄭鴻奎性格優柔寡斷,此時往見前方許多在岸邊等著看笑話的海商和百姓,事到臨頭,突然變得有些猶豫、退卻,詢問道:

“那,還招安麽?”

“為什麽不招安?”

鄭一官仿佛十分納悶他為什麽會問出這種蠢問題,看了一眼,但也轉身耐心地解釋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