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壬戌歷法

魏忠賢拿下了三大殿的工,又借汪文言一案,牽扯出了河西巡撫李若星。

看他這意思,是想把汪文言案辦成可比三大案的大案。

很多人都不明白,大明朝的國庫早就空了,魏忠賢還攛掇皇帝動了這麽一個大工,資金周轉得過來嗎?

閹黨幹的那麽起勁,東林黨人卻只能瞪眼看著,毫無作為,也沒什麽辦法行掣肘之事。

《京報》第一期一經發行,就在全國引起熱潮,他們的輿論地位也遭到沖擊。

輿論權是東林黨的根本,當根本都受到動搖時,東林黨人也顧不上別的,開始四處奔走,聯絡同道中人,結社自保。

一時間,雲間幾社、香山同社、浙西聞社,等民間文社如雨後春筍一般,紛紛破土而出。

這天,是大明朝廷頒行該年歷法的日子。

對各地百姓來說,這是個大日子,都在嗷嗷待哺,等待著新歷的降世。

這樣重要的場合,朱由校按照慣例禦殿,親自頒歷。

“臣等參見皇上萬歲、萬萬歲——”

文臣由內閣首輔韓爌牽頭,武勛則跟在英國公張維賢身後,入殿列班朝賀,山呼萬歲。

這種場合,朱由校是又愛又恨。

愛的是這種天上地下,唯我獨尊的感覺不要太爽,恨的是,朝會上根本不會真正處理什麽事。

想到這裏,朱由校正襟危坐,揮手示意宣讀詔書。

乾清宮管事牌子王朝輔侍候一旁,聞言,從精致小盒內取出金黃色卷軸,於半空鋪開,尖聲道: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自古帝王禦世,莫不以敬天勤民為首務,朕紹統祖宗,誦法堯舜,念此至殷切矣。

踐祚以來,惟上天眷祐是賴,下民居食是懷。乃今年入春,異災仍頻,亢旱彌甚,茲者復遭霾雨晝夜、連綿震動。

朕已於宮中竭誠致禱,其禮部堂上官亦率從屬懇祈,各秉精誠,齋心對越,仰上天示儆之意,勿以虛文塞責。

朕思堯湯水旱不足損郅隆之治,惟君臣交儆乃可答仁愛之天。

與朕同休戚者固在肱骨大臣,而內外文武百官亦居天位、代天職,共朕欽若昊天者,各宜仰體朕懷,恪共乃職,捐玩樂之故習,矢勤奮之新圖。

為使轉災為福,兩儀安奠,百谷豊登,糧食罔艱,室加胥慶,以昭朕畏天省惕,轉恤庶民至意。

即以天啟二年頒行壬戌歷法!欽此。”

頒歷後,朱由校即領百官“時享”太廟,一行人浩浩蕩蕩,出了大殿。

“時享”太廟,說穿了就是祭祖大典,每年頒行歷法,孟春、孟夏、孟秋和孟東時都要舉行一次,皇帝必須親自主持。

伴著韶樂之聲,身著冕冠的朱由校提起酒樽,向列皇祖宗的神座三次進獻,每一次躬身,身後文武百官也都行禮如儀。

恰好在皇帝第三回上酒時,魏廣微急呼呼地趕來,踉踉蹌蹌闖入班行。

他這一下子,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目。

魏廣微是東林黨人,其父魏允貞更是在東林中頗有聲望,去年底還曾在東林會議中大力建議趙南星署都察院印。

然他今日不知怎的,百官於殿上山呼時,尚在家中酣睡。

此刻祭禮方要結束,魏廣微遲遲趕來,便是同列東林的文官們對他這一行為也是驚慌駭然,憤慨不已。

朱由校恭敬向皇祖宗祭完最後一尊,冷冷瞥他一眼,轉身離開,並沒多說什麽。

文武百官隨皇帝向列皇祖宗行禮,魏廣微站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好滑稽地跟隨。

他恨不得鉆入地縫,渾身都是尷尬。

魏忠賢見這一幕,心中也覺得有意思。

在他看來,東林黨一向注重聲名,且讓本督靜靜等待,看看出了這種事,他們要如何解決?

是包庇同黨,還是卸磨殺驢。

魏忠賢想到這裏,便放肆地在一旁哈哈大笑,頗有些落井下石、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感覺。

見皇帝已經離開,他又將手一揮,帶著番子與禁衛搖動大纛,大張旗鼓地隨皇帝而去。

這事,朱由校轉頭就忘了,並沒有放在心上,可是對東林黨人來說,這可是奇恥大辱。

對魏廣微本人來說,更可以說是滅頂之災。

有人可能會問,不過是睡過頭一次,一輩子就毀了?

現在可不是後世,這是大明!

別說在頒行新歷,祭祖太廟這個節骨眼上遲到,就是平日朝會遲到,輕則身受庭杖,顏面無存,重則也要丟了頭上的烏紗。

坐回位子上,朱由校松了口氣,道:“這次能如期頒行歷法,據說有個洋人立了大功?”

“是。”魏忠賢收了笑容,恭恭敬敬道:

“這人叫湯若望,是佛朗機人,去年朝廷從濠鏡的佛朗機人鑄炮廠買炮,他是跟著一起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