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京報

今天一大早,宮人們就被各宮各局的管事牌子叫醒,起來清掃乾清宮至南海子沿途的石子路。

一個打掃的事,讓直殿監去做不就行了?

起初,宮人們還頗有微詞,畢竟誰被提前喊醒,心裏都會不痛快,可知道了是皇帝下午要去行獵後,也就再沒什麽怨言。

皇帝就算只是去溜溜彎,片刻即走,那也是天大的事!

牌子們親自出馬,就連南海子鹿園中的梅花鹿,都被宮人們追上,一一撣去了毛皮上的塵土。

這是皇帝親征凱旋回京後第一回來南海子,一上午,南海子裏都是各監各局的人在忙活。

此時,距朱由校一行人約二、三百步外,幾頭畜生正睜著圓溜溜的眼睛,倉皇不安地四處張望。

就好像它們知道,遠處正有一雙鷹眸緊緊盯著他們。

王體乾得到消息,顧不得手頭之事,忙不叠從禦馬監趕來,跪在禦馬下行了朝禮。

朱由校聽見他粗重的喘息聲,便知是一路小跑趕來,騎在馬上,架起彎弓,淡淡道:

“起來吧。”

“謝陛下。”

“都監府那邊,可有遼東最新的情況?”

說著話,朱由校從背後箭筒取出一支箭矢,搭在弓弦上試了試,卻見遠處對準的那頭梅花鹿,驚慌逃竄。

“危機意識還挺強……”

朱由校輕笑幾聲,又將彎弓放下。

近日因懲戒東林一事,搞得朝中風聲鶴唳,遼東也軍報不斷,皇帝獨問都監府,自然是想知道真實具體的情況。

王體乾整理思緒,道:

“寧遠那邊,袁崇煥有了動作,於前日率本部軍馬八千,出城朝沈陽方向去了。”

“他不是說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嗎?”朱由校冷笑一聲,問。

“稟陛下,這還要歸功與洪承疇。”王體乾道:

“據說是洪承疇巡查了寧遠軍備,發現袁崇煥私吞朝廷給拱兔、炒花、宰賽等部的四萬兩撫銀,用來修築寧遠城墻。”

“洪承疇苦勸數次,袁崇煥皆推脫、搪塞,最後以此事要挾,袁崇煥才答應出城。”

“這事倒也附和這位兵備的作風……”朱由校呵呵一笑,策馬於鹿園緩緩前行,忽然又問:

“確定這四萬兩,是用來築城安民了嗎?”

王體乾肯定地點頭,道:“回陛下,四萬兩撫銀,袁崇煥的確分文未動,全都用在寧遠城樓的修築上了。”

“這件事上,當地遼民對他頗有感懷。”

“倒是……”

言及於此,王體乾欲言又止。

“在朕面前有話就說,不要吞吞吐吐。”朱由校眉宇一蹙,言語之中,略顯不悅。

王體乾一個激靈,趕緊說道:

“稟皇上,寧遠監軍紀用是魏忠賢幾個月前收的幹孫子,寧遠戰守,事事皆與袁崇煥站在一起。”

監軍太監與統兵大將同仇敵愾,這本是好事。

可朱由校之所以派這個紀用去寧遠,就是為了讓他看住袁崇煥,在關鍵時刻行掣肘之事。

這小子倒好,不僅沒起到掣肘的效果,反倒和袁崇煥穿了一條褲子,那還留著他幹什麽?

朱由校勒停坐騎,恰逢微風拂來,大髦隨風飄動之中,更顯他一番器宇軒昂。

隨即,冷冷道:

“傳諭,撤了紀用的寧遠監軍之職,讓他返京。”

王體乾應道:“遵旨,那陛下……下任寧遠監軍的人選……”

“洪承疇既已到寧遠,還要監軍做什麽?”朱由校彎身安撫坐騎,復又道:

“就讓洪承疇在寧遠自選宅院,建起遼東撫治,總領寧遠兵備諸事。”

王體乾躬身道:“奴婢明白,另有皮島之事,東江軍應援朝鮮,擊潰阿敏部於宣州。”

“據都監府所察,毛文龍雖在鐵山遭受重創,卻迅速調整,此後大小數戰皆獲全勝,只是兵力有限,未能擴大戰果。”

“取副罩甲來,另選匹好馬。”朱由校點點頭,對跟在身後的宮人示意著,又回過頭來笑道:

“王體乾,會騎馬嗎?”

聞言,王體乾微微一愣,趕緊點頭,開始穿戴宮人遞上的罩甲等物。

這種時候,就算不會,那也得說會啊!

“喊你來,是叫你陪朕行獵,這身衣服,怎麽騎馬?”朱由校見王體乾一身戎裝,也顯得煞有其事,哈哈大笑道:

“走,與朕馳騁園中!”

王體乾一臉為難,見皇帝已拍馬而去,只得跟隨。

南海子一百裏平川,王體乾窄袖戎衣,腰束玉帶,隨朱由校四處馳騁,只覺得心曠神怡。

忽聞蹄聲隆隆,卻是黃得功率二十余勇衛營精騎追趕前來,隨侍左右,這般大的動靜,驚得梅花鹿群四處逃竄。

不多時,朱由校來到一處蔥郁小坡之上,稍作歇息,吹著輕風,滿意地沉吟片刻,再度取出跨間彎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