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朱燮元獻策

成都,總鎮府正廳。

朱由校一手掀翻了桌案,其上堆積的地方文書一掃而落,引得眾人驚惶不安,紛紛伏跪。

王朝輔捧著文書站在廳外,他在腦中飛速盤算著,臉上漸漸生出恍然,皇帝的猝然發怒,令他心中警鐘高鳴。

伴在天子身邊,時刻都要記得謹言慎行。

廳中,正站著幾名前來奏事的錦衣衛,看官衣,都是鎮撫司的百戶。

不知道他們說了什麽,讓皇帝如此動怒。

四川總兵候良柱也在一旁忐忑不安,心中想著,陛下是不是知道自己拆永祥寺鐘樓,還有一部分民房改建城上的事情了。

這的確是沒辦法的辦法,叛軍當時在城外堆壘高台,若不如此做,叫他們搶占了制高點,成都就危急了。

心中糾結了一會,候良柱終於忍不住開口,道:

“公公,要不要我去向陛下請罪——”

王朝輔心裏正想著要不要這時候進去,聞言先是一愣,即失笑出聲,轉身問:

“候總兵去請什麽罪?”

“我擅自帶兵拆了寺廟、民房,陛下已在因此置我的氣了……”候良柱憂心忡忡,“公公,待會兒,您要為我美言幾句啊!”

“原是為了這事。”

王朝輔一扶額頭,道:“陛下,這是因為京裏傳來的消息,不是與你置氣,候總兵大可放心。”

“哦——”候良柱安下了心,片刻後,還是問:“京裏的什麽消息?”

“是在皇莊推廣番薯的事,你不要多問。”

兩人正說著,卻聽廳內兩名錦衣衛百戶大喊一聲遵旨,即轉身出了正廳,上馬往北而去,像是帶著緊急的諭令返京了。

王朝輔垂頭看了看手中被黃綾包裹的文書,想了一會,卻是徐徐退下,不再打算進去。

候良柱不知道他在想什麽,有些急了,上來道:“我們不進去問問嗎?”

聞言,王朝輔瞥了他一眼。

這家夥打仗是個好手,能在大股叛軍圍城之下保住成都,甚至還能主動出擊,可這點事兒怎麽就不明白?

他嘆了口氣,解釋道:

“現在皇爺正在氣頭上,這些文書也不是什麽好事,自討不快的差使,咱們還是另外找人來做。”

“有理、有理……”候良柱連連點頭,跟在他的身後。

剛才傳來的消息,前邊還是好事。

番薯在皇莊的推廣非常順利,極好種植、產量高的特點顯而易見,深得百姓喜愛。

按理來說,接下來就該是在整個京畿的皇莊推廣種植了。這本來是朱由校在離京以前,就再三強調過的。

現在推行,也是順理成章之事。

可問題就出在,京師部議此事時有人進言,剛推行到整個京畿,就遇見了棘手的問題。

番薯於通州附近一處皇莊推廣種植時,遭到當地皇親的橫加阻攔,鬧出了人命。

在這件事上,皇親與反對推行的文官站到了一起。

皇親體量很大,皇帝本人不在京師,魏忠賢不敢隨意處理,張維賢也要避嫌。

這樣一來,部議懸而未決,番薯也就遲遲不能於京畿推行,等朱由校接到這個消息時,已經錯過了今年的夏種日期。

朱由校生氣的點,就是因為皇親鬧事,導致番薯在京畿的夏種推遲,這一推遲,不知道有多少百姓會被活活餓死!

他們本不該是這樣的結局!

自己一走,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倒是平日低調行事的皇室宗親們,一個個的跳了出來,開始帶頭反對推廣番薯。

讓窮苦百姓不被餓死,就讓他們這樣抗拒?

……

次日晨起,朱由校呻吟著坐起來。

幾個月的軍中生活,真是讓他遍體鱗傷,長期騎馬,也使得雙腿內側變得有些發麻。

在成都好好睡了一覺,身體雖然不再酸痛,朱由校卻還是覺得一經走動,雙腿內側都有疼痛感。

“這行軍打仗的滋味,確實比在後宮翻牌子難過多了啊……”

朱由校喃喃幾聲,望著擺在桌上,沉重的甲胄、佩劍,倒也是忽然明白,為什麽很多皇帝都喜歡在深宮中不出來了。

無它,這領兵打仗,簡直不是皇帝該幹的活啊!

拉開了床幔,陽光泫然而入,微塵飄揚的晨曦中,王朝輔跪在地上,奉上了一盞溫茶。

朱由校沉吟片刻,伸手接了,默然喝入,茶水於口中幾經周轉,又被吐到了小太監準備的銅盆中。

“有什麽事?”

朱由校接來另一盞溫茶,靜靜飲罷,忽然說道。

王朝輔神情微微一頓,恭敬說道:

“稟皇爺,叛將張彤、奢崇明,已被押至成都了,要不要見見?”

“朕與他們有什麽好說的?”朱由校的臉上不見絲毫高興之情,將茶杯放在桌案上,邊在太監的侍奉下穿戴甲胄,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