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

爺爺

顧澤今天出來, 是因為爺爺說別墅區門口的保安處可以回收塑料瓶，一個給一分錢，雖然不多, 但是積攢起來也能賺一些。

爺爺不能離開崗位，他需要每天給在別墅的後花園澆花修草，便囑咐顧澤拿著塑料瓶去換錢。

顧澤很喜歡賺錢, 可能是窮怕了, 曾經和爺爺餓得只剩下兩個硬饅頭啃, 所以只要有機會，他都會去試試。

錢握在手心的感覺，會讓顧澤覺得分外的安心。

於是顧澤拖著袋子小跑著出去, 都沒察覺到爺爺看見自己離開後，明顯松了一口氣的表情。

顧澤跑得很快, 結果到了地方之後，小區保安比他還要納悶：

“我們不收空瓶子, 這裏又不是回收站。”

別墅區的保安，基本都是體院畢業的學生, 人高馬大的, 而且工資還很高, 根本不用像顧澤之前住的小區那樣，還兼收瓶子賣給收廢品的。

顧澤局促的捏著自己的手，朝他們道謝後，又蔫蔫地拖著瓶子回去。

一直走到半路, 他都沒想通爺爺為什麽要騙自己。

可能是因為「爺爺」不再是那個爺爺了吧，顧澤忍不住地想。

大人或許會覺得小孩沒有什麽記憶力, 換個人兩三天估計就能把之前的一切給忘了。

但顧澤卻是個很敏銳的人, 相處了沒多久, 他就發現自己的爺爺和以前不一樣了。

顧澤是個被遺棄在垃圾桶裏的棄嬰，是顧爺爺撿垃圾的時候翻到了他，心裏不忍，才將他帶了回去。

但顧爺爺並不是個好脾氣的老頭，他眉頭皺得深深的，在顧澤記事起，就和他說他是撿來的，還吃他的住他的，以後這些都是要算成錢還回來的。

顧澤也經常會被之前的爺爺罵，吃飯有剩飯會被罵，弄臟衣服會被罵，甚至多開了一會兒的水忘關也被罵。

但顧澤卻覺得自己並不比別的小朋友差，雖然他們住的鐵皮車庫經常漏雨，還靠近一堆的垃圾，可他依舊覺得那是和自己爺爺的家。

開一盞小燈，在夜晚回家的時候，也是亮亮的暖暖的。

爺爺雖然脾氣古怪，但卻從來沒有哪一次真的把顧澤攆出去過。

直到一個雨夜，撿瓶子的爺爺回來後，常年冷硬不帶笑的臉，竟然笑出了皺紋。

顧澤當時看到爺爺臉上稱得上是慈祥的笑，心裏說不出是什麽感覺，但從前的那份親近，卻再也沒有了。

他不懂爺爺為什麽會變，甚至偶爾半夜驚醒，都會在床上挪著小身子，離這個爺爺更遠一點。

盡管這個爺爺對自己是那麽好那麽溫柔，甚至他來了之後，自己也再也沒有吃不飽飯，也沒有被罵過。

但顧澤依舊覺得他很可怕。

這大概是出於一個小孩對情感最純粹的敏銳，在顧澤完全不明白怎麽一回事兒的情況下，就已經自動做出了防備。

或許顧澤再大一點，懂得再多一點，他就能明白他的爺爺不是變了，而是徹底成了另一個人。

這個人占據了顧澤爺爺的身體，試圖將顧澤更早的往正義的道路上引。

就比如今天爺爺找了個由頭讓顧澤出去，其實就是為了讓那些小孩子有可乘之機，圍堵住顧澤。

天上的太陽逐漸變得熱辣，路邊精心栽培的花也蔫頭耷腦地垂著，看起來都不似之前那般的明艷。

這個溫度，只要人出去站一會兒，什麽都不幹估計都能流出汗來。

當顧澤爺爺帶著一個胖墩墩的小孩子趕過來的時候，顧澤正好從打架的場地鉆出來，和剛走到這裏的兩人大眼瞪小眼。

顧爺爺愣了愣，才趕緊急忙地走上前，想抓著顧澤的胳膊關心他有沒有受傷。

“都是爺爺不好，早知道小澤會被人堵著，就不讓你出去賣瓶子了。”

爺爺的大手布滿了粗糙的厚繭，但在伸過來時，卻被顧澤垂著腦袋躲開。

不過顧爺爺向來不在意這些，看了看那邊剛好停止打架的一群小孩，擔憂地嘆了口氣。

“趙小東！又是你，你居然敢趁我不注意堵我的小弟，我跟你拼了！”顧爺爺旁邊的小胖孩吼了一聲。

顧爺爺領過來的那個小胖孩看起來像是發好的面團子，圓圓胖胖的，雖然也才三歲，但體型大，看上去不比五六歲的趙小東弱。

尤其是趙小東才剛結束一場惡戰，鼻青臉腫地坐在那裏喘著粗氣，連胳膊都快提不起來了。

看到小胖子朝他撞過來，趙小東撕心裂肺地喊了聲救命，就被再次壓在了身子底下。

小胖子和顧澤就不是一個重量級的，被顧澤壓著趙小東還能掙紮，但被這個小胖子壓著，他就只剩下喘氣的勁兒了。

“你知道錯了沒？顧澤可是我罩著的人！以後不準找他麻煩，不然我見你一次打你一次！”

小胖子哼了一聲，看趙小東被欺負的蔫噠噠地垂著頭，起身又瞪了一眼那幾個小跟班，才得意洋洋地拉著顧澤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