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年過後,翻到初幾頭裏,村子裏家家戶戶都在走親戚。

張放遠以前也沒怎麽走,反正最親的那兩戶就在村子裏,但是許禾覺得人際親朋往來還是要打理著,畢竟都在村子裏住。

現在他們家看著是強,可人總有起伏高低,總還是有麻煩人的時候。

有他做主,張放遠還是聽話的去他大伯家裏送了一壇子酒和一盒糕餅,至於他六叔在城裏,先時自家有事的時候都沒有來過就不管了,還有些親戚是他娘的娘家,也是城裏的,不過就連他娘在世的時候都甚少聯系,而今也更是犯不著熱臉貼冷屁股。

除此之外就是些表家親戚了,在村子裏有來往的他也送了點東西,再則就是許禾娘家了。

初六的時候,兩口子帶著東西一道去了一趟許家。

許韶春也帶著費廉回娘家,自從兩人孩一前一後出嫁,這還是頭一次各自帶著丈夫回到家裏。

“娘,給你帶了兩匹布。”

許禾嘴上說著布,實際張放遠卻是拿了不少東西,不單有布匹還有一盒果子,還有一大塊鮮肉。

劉香蘭見到東西笑的合不攏嘴,招呼著兩人趕緊進屋去烤火:“中午吃豆腐燉魚,買的大田魚,四五斤重呢,你爹正在宰。”

家裏許久沒有這麽熱鬧了,許家兩口子也有些高興。

許韶春和費廉先兩人一步到許家,聽到聲音許韶春便到門口來看,見著許禾挺著個肚子打著空手,張放遠懷抱著所有東西,心裏有點不是滋味。

想著先時過來費廉空著手在前頭直走,別說幫拿東西了,年初下過雨,路被踩爛了滑的不行,他連拉都不拉自己一下,全數顧著自己去了。還埋怨說作何要今日回娘家來吃飯,一路泥濘臟了腳。

再者,看見許禾兩口子帶那麽多東西來,他們兩個就提了一籃子雞蛋和一壺小酒,就是自己看著都有些不對味,也不曉得她娘有沒有多心。

“二姐先到了啊。”

許韶春點了點頭,不鹹不淡的道了一句:“進屋吧,外頭冷。”

“我先去灶屋那邊看看爹。”

張放遠扶著許禾的腰,兩人一起先去了灶房那頭去喊許長仁。

許韶春進屋去忍不住跟費廉埋怨:“好不易回趟娘家,我說多準備點東西免得丟了臉面,你娘卻死死把持著不肯。你看看人許禾回來又是果子又是布的,我們那點兒像什麽。”

“咱們是讀書清流人家,跟一個行商的商戶比什麽,做生意的自然是比我們家裏闊綽些,人還修青瓦大宅,回娘家拿的東西肯定也是會比尋常人多些。”

許韶春更是惱:“人家修大宅子,咱們家後屋檐垮了一塊兒還久久修補不上,你反倒是還能理直氣壯的說人修了大宅子。”

費廉又道:“過幾日書塾開課我隨意便可找兩個學生的家長來幫忙修繕屋子,也不必給工錢,那張家的能行嗎?韶春,我叫你素日裏多讀些書你不肯,這便叫鼠目寸光了。”

許韶春卻是不吃這一套了,受了那麽大半年的磋磨,早就不是以前做姑娘時那般單純傾慕讀書人了。

這讀書人是好,可那也得是城裏大戶人家的讀書人才叫好,才是那戲本子裏神仙般的人物。

像村戶裏的窮酸書生,大抵卻是眼高手低自命清高的主兒。

“你少拿這些唬我了,這些年的商戶早不是前兩輩人那般打壓的那麽死了,瞧人家日子過得比誰都紅火。”說著許韶春就氣:“倒是只會埋怨我不讀書,我也要有時間讀書啊,你娘日裏不是叫我做這就是做那的。”

費廉眼見著許韶春說鬧的聲音越來越大了,在娘家哭起來不像樣子,連忙安哄了人:“我回去同娘說說便是了。”

許韶春這才歇住了話頭。

張放遠跟許禾見過了許長仁,這才過來。

“那條魚當真是大,騶四爺家裏的魚塘去年沒有放水抓魚賣,魚都養肥大了,要不是有事忙去了,合該我們也去買一條吃。”

“過年家裏還剩下那麽許多東西,還買魚哪裏還有功夫吃?”

兩人中堂門進去,入眼就見著費廉一身墨綠長棉袍,端坐在低抵墻置放的四方桌邊,旁頭放著一盞子熱茶,端的是讀書人的清高氣韻,若不是看見是土糊墻的屋子裏,一時間要給人一種進了城裏宅子的錯覺。

做了幾個月書塾先生,費廉褪去了許多書生氣,倒是很有些夫子的派頭。

張放遠和許禾對視了一眼,看來先時跟著城裏的那些個富家少爺混欠一屁股的債還是學到了點東西,瞧著都不像以前瑟縮了,只不過回娘家又不是學生來拜夫子送束脩,裝腔作勢個什麽勁兒。

費廉端著等兩人主動招呼,然而半晌卻未聽見聲音,他悄無聲息的掀起眼皮暗瞧了兩人一眼,掃見許禾大著個肚子,張放遠在一頭點頭哈腰的圍著人在打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