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禾哥兒,這是家裏的雞下的雞蛋,你有了身子,每日多滋補一些。”

許禾看了一眼籃子裏用麻布蓋著的雞蛋,也不是說他瞧不起雞蛋,實在是有了身孕後四伯家送,就連張放遠那吝嗇的大伯都送了些雞蛋來,家裏都攢了好多雞蛋。

他每日吃一個都消耗不過來。

“二姐過來是有什麽事兒嗎?”

許禾還是接過雞蛋,若是東西都不要的話,那來者就不知道該怎麽接下去開口了。

許韶春有些局促,左右瞧了瞧張家,雙手放在膝蓋上:“沒事兒,就是你有了身子過來看看你。聽娘說你和張放遠的生意做的不錯,都教了陳四表哥做徒弟。”

“二姐也不錯啊,村裏人都說你變得能幹了許多。”許禾直視著許韶春,相較於上一回再許家見到他二姐,今朝這人又黑了許多,昔時水靈靈的臉如今透著一股黃,又褪卻以前光亮大打扮,盤著簡單的發髻,一身常見的藍布粗衣,晃眼看去和村裏的普通村婦已無太大差別。

許韶春的骨相生的其實並不多優異,在這個一白遮百醜的時代,當姑娘時在家裏養的好,體態豐盈,自是百家爭相求。而今在生活苦日子的磋磨下,逐漸褪卻了以前做姑娘養的好的優勢,相貌瞧著已經大不如從前。

這村子裏的姑娘小哥兒,好賴全憑著家裏養護。

想必也是在婆家過得不易,許韶春那麽愛美的一個人,也已經不甚喜愛收拾打扮自己了。只是許禾不知道究竟是費母不讓其打扮的,還是說她自己忙碌著農活兒已經無心在拾掇。

許韶春聞言幹笑了一聲,這話像是誇贊,又跟諷刺一般,不過她並沒有計較,畢竟多難聽的話在費家也是聽了個遍,她早已經不是曾經受一點委屈都哭天搶地的姑娘家了。

“喝點茶吧。”許禾把茶碗朝許韶春跟前推了推:“是在茶場拿的毛尖茶。”

許韶春幾次想開口,最後還是沒說出來,端起茶碗先吃了茶。

許禾見人欲言又止的模樣,曉得她是有話說,也懶得同她繞彎子:“二姐今日過來是有要緊事吧。”

話都問道了此處,許韶春覺得再不說就更不好開口了:“想同小弟借點錢。”

許韶春的聲音有點小,許禾其實見到人來的時候心裏大抵就有了數,先時繳納賦稅之時便有一堆人上門來借錢,他跟張放遠學過怎麽拒絕。不過還是開口問道:“不知二姐借錢做什麽,姐夫是秀才,每月都有月銀拿,想來日子會比我們這些尋常人家要好上很多才是。”

許韶春面露羞色:“一家那麽些口人,實在是開銷不過來。原本拮據些也是能把日子過下去,只是你姐夫如今不再去城裏書院讀書了,準備自己謀點營生做,想在村裏開個書塾。”

許禾聞言微有驚詫。

“小弟,你看你家孩子明年也就出生了,到時候送到書塾裏開蒙豈不是便捷,你我便是沒有讀書認過字的,吃了多少苦頭,來日定然不能讓孩子還過咱們這樣的苦日子啊。”

許禾有些動容,道:“二姐,這事兒我也做不了主,且讓我問了張放遠再說吧。”

許禾韶春想再多說兩句,顯然是頭一回出來借錢,還不甚熟練,再者想起張放遠那般兇悍的模樣,也不敢多言。只好收回說到激動處微微傾向於許禾的身子,點了點頭。

“我去問問他手頭上還有沒有閑錢,家裏的事兒他一貫管著,我過問不了。”

言罷,許禾就去了後院兒。

張放遠正在給小黑刷毛洗澡,健碩的馬兒時不時的驅著馬蹄兒,顯然是舒服。張放遠沒有去聽姐弟兩人的談話,看著許禾過來,問道:“走了?”

“沒,來借錢。”

張放遠收回毛刷,看向許禾:“你是想借給她?”

沒等人回答,他又笑道:“想借便借,左右錢在你那兒,你做主就是。”

許禾嘴角微動,他很高興張放遠對他的信任。

“是二姐說費廉想在村裏開書塾,想必是前頭準備是要花費些銀錢。”

張放遠聞言來了興致:“費廉那般自命清高,竟然願意回村裏蓋村塾,也是不容易啊。咱們村子裏要書塾沒先生,要醫館沒大夫,孩子沒得讀書,大字不識,病了傷了就一個學藝不精的草藥,每每還得去城裏請大夫,說來也是辛酸。”

“不論我們家與費家的瓜葛,費廉願意開書塾是件好事兒,借點錢把書塾搞起來也算是一樁功德。”

許禾點點頭,他也是這樣想的。

像他和她二姐便是從小就沒讀過書,大字不識得兩個。不像別的村子,村裏有過書塾的割草還能在窗外頭偷聽,但凡是求學上進的,也能識得些字,哪裏會像他們這般惱火。

為此即便是他不想借錢給許韶春,可沖著為整個村子好的事情,他還是有些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