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禾哥兒,又去挖野菜了啊?”

許禾清早栽種完地裏的菜苗,都沒折身回家去,徑直就往山裏那頭走。他腰間斜掛著個中空的葫蘆,天兒熱起來以後,張放遠從城裏買了兩個葫蘆回來,一個給他挖野菜時裝水使,一個他灌滿了水帶去城裏。

鄉親見著他這般收拾就曉得是要去挖野菜。

“嗯。”

“最近野菜好賣吧?”

許禾道:“臨泗陽城的莊戶賣野菜的多,起不了價,只當是換點燭火錢。”

“有些進項也是好事兒啊。”

許禾簡單同人嘮嗑了兩句就走遠了。

薅地的夫郎隔著塊地與另外一塊地的村民閑說道:“咱這村裏村外的幾座山恐怕都要叫禾哥兒去挖了個遍,前兒我說去摘點蕨菜回家去涼拌了吃,到那沒什麽人去的山窩子裏看,全是被摘采過的樁子。”

“嗐,那兩口子跟掉錢眼兒裏去了一般,你說家裏現在就兩口人,掙那麽多錢來幹啥。”

“人家裏有馬車進出城裏也方便,能不想著掙錢嘛。挖的野菜隔日拿去城裏賣,賣不完的就帶回來或是曬,或是腌泡菜。前兒我上屠子家去借鋤頭,你是沒瞧見人家灶房裏好幾個泡菜壇子,院子裏盡數曬著些蕨菜春筍木耳。人許禾還抓了一把幹木耳給我。”

“別說,以前還沒怎麽注意,許禾還挺能幹的,反倒是沒怎麽看她姐姐忙碌過。”

“這誰曉得。”

四月以後山林是可見的越發新綠起來,許禾覺摸著春菜挖不了兩回了,天氣一熱入夏山坡上的野菜就盡數長老,不會再發新的出來。不過這種靠山野吃飯本就不是能長久的營生,能給農戶一口緩氣兒的機會也是極好了。

幸而也是他們村離城裏遠,不然挖野菜去賣的村民肯定不少,哪裏會讓他一個人盡數挑著新鮮的挖,隨意挑選野菜的。如今也就只有本村的村民會挖些回去吃,雖也有人爭,但決計是不如臨靠城裏的那些村戶爭的那麽厲害。

次日,他帶著新鮮野菜和家裏那長截桐子樹發的木耳跟張放遠一起去城裏出攤兒。

“下了雨菌子就是好長,你看家裏的一根桐子樹上發的菌子就夠摘上一籃子了。”

許禾抱著籃子,同張放遠炫耀了一下軟軟的木耳。

先時倒是也零零散散的在長,只不過都不多,成熟了許禾就摘下來曬了,還是頭一次長許多夠拿去賣的。

張放遠甩著韁繩,酸溜溜道:“我費些力氣扛了樹回來,長的木耳卻一次沒得吃過。還是城裏那些舍得花錢的主兒口福比我好些。”

許禾無奈:“樹上還有些小的我沒摘,等大些了我摘下給你抄個木耳肉絲總行了吧?”

張放遠這朝臉上才有了笑:“成。這回尋買的牲口賣了四分之一給陳家,今天咱們就能把肉賣完。陳家還托我買帶些東西拉回去,待會兒我肉賣完了就過來找你,咱們一道去買。”

他自己就是個做生意的,卻是不多會跟人講價,這事兒還得看許禾,能省些算一些嘛。其實這是門面話,要緊說來也辛酸,他身上壓根沒錢去采買東西。

他這媳婦兒,先時還不好意思管他的錢,每日生怕他不夠花,早上若他自己一個人出門的時候便是準備了午飯帶著,也要額外再給他半吊錢揣著以備不時的花銷,生怕他沒錢丟了臉面一樣。

時日長了些,兩人窩在床上,許禾就說每日拿半吊錢懶得數,他揣著也累,半吊錢幹脆改成二十文。聽聽,這是正當的理由?可躺在床上,張放遠對他的要求自然是無有不依的,也就答應了。

隔了些日子,兩人又窩在床上,許禾說先前給二十文多有剩余,他已經養成了節約的習慣,為了考驗他是不是真的養成了好習慣,就二十文變十文看看,要是實在不行再漲回去。這回說的還怪好聽的,但說的好不好聽倒也是其次,要緊的是在床上,他也就又答應了。

於是乎,他快活的過了半月,也不知究竟自己在床上答應了許禾多少話……現如今就是已經分文不給了,要開銷什麽自己先用賣肉的錢去買,回來自己報告。

小哥兒說是自己之前考慮不周,賣肉就有錢,有著急花銷就拿賣肉的錢去用,想著倒也不錯。反正每賣出去一塊肉少說也是一二十文錢,手裏頭的錢也沒斷過不是。

張放遠想的倒是美,先前就買油鹽醬醋什麽的,回去報告了許禾也沒多說,但是會仔細核對市場價格,那完全是不敢虛報價格賺取差價的,他什麽都知道,城東和城西的兩家醬油鋪子醬有什麽差別他都一清二楚,那能不曉得鋪子裏東西的價格嘛,壓根兒蒙不了他。

前日他拿賣肉的錢去打了二兩酒喝,當日回去禾哥兒點賬就給發現了,好是一通盤問,不老實交代是不讓進屋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