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賈政素來知道寶玉頑劣,但也只當他不求上進、不好讀書,再就是貪花好色罷了,萬萬沒想到他竟荒唐至此!

和男人這般胡鬧,傳將出去榮國府的臉面往哪裏放?!

想到自己一世清白,兒子卻這般荒唐,賈政一張臉漲得紫紅,厲聲叫人把寶玉拉出來,又命人去備板子。

等寶玉衣衫不整被扯過來時,板子也已經準備好了,賈政命人把寶玉按到長凳上,喝令道:“賭起嘴來只管打,打死不論!”

小廝不敢違拗賈政的意思,但也不敢真的打家裏的寶貝蛋,只高高揚起輕輕落下做個表面樣子罷了。

賈政哪裏瞧不出來,一腳將小廝踢開,自己拿了板子狠命打,幾板子下去寶玉就額角溢汗臉色發白。

眾人見打的不像,連忙阻攔,只是賈政正在盛怒之中,哪是小廝攔得住的,好在有那機靈的悄悄退出去給賈母和王夫人報信去了。

寶玉直被狠狠打了三四十板子,王夫人來的時候他已經面色青白,早就動彈不得了,見賈政還要打,王夫人連忙上前抱住板子,哭道:“老爺要教訓寶玉,也該保重自己的身子,況且老太太才病了一場,如今風寒還沒好全,打死寶玉事小,若是惹了老太太不痛快,身子不痛快了豈非事大?”

賈政冷笑道:“你也休拿老太太說話,我養了這孽障一場,如今他不知人倫做下醜事,與其留著他敗壞門風惹下大禍,倒不如現在就打死他,好歹落個清凈!”

說著就舉起板子要繼續打,王夫人伏在寶玉身上便要以身相代,只哭道:“老爺縱然不心疼兒子,越發連多年夫妻情分也不顧了嗎?我已經五十歲的人了,如今膝下只有這麽一個孽障,沒了他我活著也沒有趣味,老爺既要打死他,不若先打死我罷了!”

說著伏在寶玉身上大哭起來,又念起早逝的兒子賈珠,哭得越發傷心:“若是你還活著,打死了這孽障我也不論的。我苦命的珠兒啊!”

一旁的李紈跟著抹眼淚,心裏卻不覺悲涼,王夫人向來遇事就喊珠兒,仿佛多麽看重賈珠似的,怎的卻從來不見她對自己和蘭兒有什麽照應呢。

賈政聽王夫人這麽說,想到早死的長子,也不由淚如雨下,倒是不再動手了。

這時候有丫鬟道:“老太太來了!”

賈政連忙迎上前:“這麽大老遠的,母親身子不便何苦親自過來,兒子不過教訓兒子罷了?”

“我不過來你是不是就要打死寶玉了,他犯了什麽錯你要這麽打他,說什麽教訓兒子,我和你父親當初是這麽教訓你的嗎?”賈母氣道,“子不教父之過,寶玉縱是有錯,你也該自己反思才是!”

賈政陪笑道:“母親別生氣,兒子今日只是在氣頭上,以後不再打他就是了。”

“我瞧著你不是看不過寶玉,而是嫌棄我們娘兒們礙眼,不若今兒就回了老家去,倒還了你的清凈!”說著就叫人準備車馬,直駭得賈政連連磕頭認錯。

眾人直鬧了一場,賈政只磕頭賠罪,一句不敢頂嘴,又有王熙鳳等人勸諫,賈母的氣發出去一些,這才漸漸冷靜下來,連忙叫人擡了春凳來擡寶玉回房間,又連忙叫人請大夫。

賈政連忙道:“拿了我的帖子去太醫院請太醫來!”

賈母道:“請黃院判!”

自打黛玉請黃院判過府後,賈家大事小事也愛請黃院判,黃院判瞧在黛玉的份上也肯來,好在賈家雖有些一言難盡,給診費倒是利落大方。

一時黃院判來了,給寶玉把脈檢查傷勢,賈母瞧見寶玉自臀至腿沒一點好地兒,氣得又罵了賈政一場不提。

黃院判道:“只是皮外傷,沒有傷及肺腑。老夫開了藥,內服外敷,養上月余也就是了。好在如今天氣不熱,恢復得還能快一些。”

他從藥箱裏拿了瓶金瘡藥,開內服方子的時候,想了想這家子的作派,還是調整了下方子,加了兩味人參等貴價的藥材上去。

“黃連救人無功,人參殺人無過”,賈家可真真將這句刻到骨子裏了。

……

寶玉挨打一事鬧得這般大,黛玉在百花汀也聽到了動靜,見黃院判都請來了,還以為寶玉被打得不輕,少不得去瞧一瞧。

她從藥箱裏拿了瓶金瘡藥便帶人出門,距離寶玉被打已經過了小半日,寶玉院裏已經不似方才熱鬧,黛玉被襲人迎進去,一撩簾子就見寶釵正坐在寶玉床邊,臉色微微發紅,瞧著有些不好意思,寶玉則癡癡看著寶釵,竟是看呆了。

黛玉笑道:“原是我來得不巧了?”

寶玉被這一聲驚醒,回過神來連忙讓座。

寶釵笑道:“你這話怎麽說?”

黛玉目光在二人身上轉了轉,笑著打趣:“耽誤你們說話了。”

寶釵臉色頓時紅了,輕輕捶了黛玉一下:“你這丫頭凈是胡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