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俞寒州,我喜歡你

暮色之下的天際帶著隱隱約約的幽藍, 和一點花蕊似的浮白,看著溫柔又純凈, 讓人覺得心中寧靜平和, 好像隨時可以這般幕天席地,直接沉入夢中一樣。

馥橙很喜歡這樣的時刻,他微微翹了翹嘴角, 又擡眼去瞧俞寒洲。

秾麗絕艷的容色在河燈熒光的映襯下似乎更為迷人奪目, 雙眸水光瀲灩,其中盛著的是一個人的身影。

微風輕輕拂過寂靜的湖面, 連帶著彎月一般的小舟也隨著水波輕輕晃動起來, 蕩起一圈又一圈的漣漪。

如同俞寒洲此時的心, 在對上少年看似安靜實則極為勾人的目光時, 徹底亂了。

可俞寒洲並沒有動。

他在等馥橙表態。

經過酒樓那一回親近之後的疏遠,男人便徹底摸清了馥橙的性子。

馥橙並非無動於衷,只是排斥過於親密的,而這樣的排斥,不是源於馥橙不喜歡俞寒洲,而是馥橙的自我保護。

俞寒洲早年在外征戰, 走遍大江南北,見過的奇異病症很多, 其中就有像是馥橙這樣的例子。

初見時少年很乖巧, 在俞寒洲親近他的時候, 馥橙也會很快對俞寒洲的照顧形成依戀。可一旦兩個人的關系超過曖昧的階段, 馥橙就會出於本能, 開始退縮, 甚至變得冷漠, 熱情退卻。

他在本能地保護自己, 這是並不受控制的。

而當俞寒洲適當地遠離,給馥橙單獨的空間自我疏解,他又會很快地重新接納俞寒洲的親近。

馥橙身上的病有多種,這只是其中一種,卻也是最為影響他和別人相處來往的,也是最難發現的,恐怕連馥橙自己都不清楚這是一種病,他只會以為是自己負了俞寒洲,自己沒有心。

實際上,世人對這樣的病情,多有誤解和偏見。因為它很不明顯,乍一看跟喜新厭舊的普通男女沒什麽區別。

俞寒洲若不是清楚馥橙除了自己,誰都不願意靠近也從來不要求出門,恐怕還不會這麽快發現。

只如今,既已明了彼此的心結是怎麽一回事,那麽,俞寒洲便有無盡的耐心,來幫助馥橙走出自己的殼。

最難的,其實是最初的等待。

像俞寒洲這樣的男人,權傾天下,說一不二,馥橙退縮,行事強硬的俞寒洲自然是步步緊逼。

不過,愛本就是一種包容和妥協。

如同俞寒洲此時靜坐於此,等待馥橙完全解除防備,自願走出來。

馥橙不知這一切,他在漫天升起的花燈中,期待又有些雀躍地仰頭看著,輕聲道:“很溫暖。都是你做的麽?”

“嗯。”俞寒洲頗為自得地揚了揚眉,道,“橙橙可不知道,本相少年時手做的花燈,天下千金難求。”

馥橙聞言下意識瞪了一眼男人,道:“你學做花燈做什麽,你還拿去送給誰?”

這一聽就是有點醋,俞寒洲更為愉悅,手上卻更為喜歡地抱著人輕搖輕哄。

“這天下還沒人能受本相送的花燈,除了橙橙。”

“當年做燈,其實是為慈安堂夜不能寐的小娃娃做的,他們很好哄,一盞燈掛在屋裏,便能聽話地乖乖住下來,不再鬧著要跑。瘟疫盛行的時期,唯有緊閉的慈安堂能給他們庇護,那群孩子如今也大都進了金吾衛練武。”

“至於說千金難求。原是瘟疫過後有人偶然得了那其中一盞燈,獻給了陛下。陛下以為此花燈樣式聞所未聞,做工更是遠勝宮中匠人,便派了人大肆去尋,京中權貴便也趨之若鶩,追捧起來,紛紛重金求之。”

“噢,那最後也沒人知道其實是你做的?”馥橙好奇。

“嗯。”俞寒洲笑了笑,眉眼間難得帶了些促狹,“本相整日在陛下跟前晃悠辦事,偏偏他老人家就找不著,你說好玩不好玩?”

“你怎麽還敢騙皇帝,小心砍你頭。”馥橙蹙起眉。

俞寒洲卻是漫不經心,抱著人晃了晃。

“本相做得最多的,便是欺君了。”

當朝宰相對老皇帝有幾分敬意,這恐怕也就俞寒洲那幾個心腹清楚。

或許少年時的俞寒洲對老皇帝是抱有期待的,可惜後來,老皇帝的命是俞寒洲續的,江山是俞寒洲去打下來的,政務是俞寒洲解決的,叛亂是俞寒洲鎮壓的,連最基礎的奏折都是俞寒洲批的。

再多的忠心都要磨光了,如今俞寒洲依舊守著這江山,讓老皇帝繼續做著長生的美夢,已經是鞠躬盡瘁,仁至義盡。

他不反,不過是念著當初對小被子妖說的話。

念著年少時、跪在雪地裏不屈的初心。

“橙橙。”俞寒洲低頭看向馥橙,擡手輕輕撫了撫少年的臉頰,“你知道本相為何遲遲不反麽?”

馥橙聞言驚了驚,手指止不住捏緊了男人的衣袖。

對於俞寒洲的過往,馥橙是有一定了解的,俞寒洲的功績、對天下的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