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悶悶不樂(一)

裝修浴室的時候殷律瀟特地挑了個很大的浴缸安上,兩個人用也剛剛好,非常方便。他總喜歡拉著夏珺言一起洗澡,尤其喜歡撫摸夏珺言背後那道猙獰的燙傷疤,和身上的情愛痕跡。

浴室裏熱氣彌漫,水蒸氣落在皮膚上、粘在眼睫上,令夏珺言的視野變得有些朦朧。他像一只正在受主人愛撫的貓咪一樣,懶洋洋地趴在浴缸邊,用雙手墊起下巴,愜意地合上了眼。殷律瀟正在給他沖洗後背上的泡沫,溫熱寬厚的手掌擦過柔軟的皮膚,纏綿地摩挲著。

夏珺言知道殷律瀟一定又在盯著他的傷疤看,忍不住開口說:“別看了吧。”

殷律瀟頑固地說:“我就要看。”

夏珺言有點無奈:“我都懷疑你是不是喜歡虐待自己啊?”

“嗯?”

“精神自虐。”

“是啊,我就是喜歡精神自虐。”殷律瀟沒好氣地說著,把濕漉漉的夏珺言從浴缸裏撈出來,裹上浴巾,將他背上的疤重新擋住了,“不喜歡自虐誰要跟你這個麻煩精在一起。”

夏珺言皺了下鼻子:“你怎麽這麽說啊,還好我現在內心很強大,不然就要被你氣哭了。”

“你哪裏內心強大,明明是個弱雞。”殷律瀟又往他頭上搭了條幹毛巾,把夏珺言的濕發包裹進去搓了搓,中途發現夏珺言氣鼓鼓的模樣很可愛,於是又忍不住捧住他的臉揉了揉,說,“好像胖了點。”

“……你嘴裏能不能有句好話啊!”夏珺言咕噥著。

“你做我一個人的,我就天天說好話給你聽。”殷律瀟一邊隨口說著,一邊背過身去拿自己的浴衣。

沉默大概持續了五六秒的時間。

夏珺言在他身後低低地“哦”了一聲,便沒有後文了。

意料之中的反應。

殷律瀟系浴衣衣帶的手也只不過是微微一頓。

洗完出去之後,夏珺言還是跑到唐映軒的房間去給這個昏死過去的醉鬼收拾了。這一次殷律瀟沒有阻攔,一個人回臥室去了。

夏珺言他們所有人的主心骨,一舉一動都在影響著他們,一直都是如此,可之前夏珺言自己卻是沒有這個自覺的。他很隨性,從來不考慮什麽端不端水的問題,想跟誰待在一起就待在一起了。但最近幾個月來殷律瀟感覺到,夏珺言好像漸漸地會開始做一些平衡了,似乎很努力地在他們三個人之間周旋的,想辦法讓他們盡量不要起爭執。說實話,夏珺言做得很笨拙,他在感情上本身就是一個很笨拙的人。殷律瀟看著他拼命斡旋的樣子,既覺得可愛,又覺得難過。

但盡量如此,殷律瀟還是盡己所能地做出了一些退讓,比如盡量少找寧深的麻煩。

新年的第一天,殷律瀟就失眠了。他一個人躺在雙人床上,關了燈閉著眼,但神志一直很清明。原本想幹脆起床處理工作,但又覺得新年第一天就熬夜工作好像也太慘了些,於是便還是直挺挺地躺著,動也懶得動,像一具清醒的僵屍。

過了不知道多久,臥室的門才被人從外面輕輕地打開了,拖鞋踩在柔軟的地毯上,幾乎沒發出什麽聲響來。

殷律瀟努力地捕捉著那微乎其微的一丁點動靜,像數綿羊一樣地在心裏默默數著夏珺言的步子,直到雙人床的另一邊微微凹陷下去,一具溫熱的、染著沐浴露清香的身體鉆進了他的懷抱裏。

夏珺言對於人體是何等的了解,他靜靜地聽了一會兒殷律瀟的呼吸,就知道這人根本沒有在睡覺,於是就很不安分地在戀人的懷裏亂動起來。

殷律瀟很快就被他蹭得受不了了,忍無可忍地一把把夏珺言摁住,睜開眼:“你亂動什麽?”

夏珺言理直氣壯地說:“你在裝睡,我看出來了。”

“倒也不是裝睡。”殷律瀟疲憊地捏了捏眉心,“我睡不著。”

夏珺言輕輕地“啊”了一聲,然後問:“要不要喝點熱牛奶?”說著便要起身。

“……不要。”殷律瀟自然是不肯放他走,手掌依舊扣在夏珺言的後背上,把臉埋在夏珺言的頸窩裏,喃喃道,“你不許走。”

夏珺言也拿他沒有辦法,就任由殷律瀟抱著,溫柔地撫摸著頸窩處那顆毛茸茸的腦袋,手掌又滑到人背後來回地輕撫。

殷律瀟的呼吸逐漸平穩下來,終是睡了過去。

第二天上午,唐映軒頂著一顆宿醉之後痛到爆炸的腦袋回了老家。他家離芙城不遠,就在隔壁市下屬的一個地級市裏,坐動車一個小時就能到。他常年住在芙城,甚少回家,前些日子在電話裏被更年期的老媽罵了個狗血淋頭,讓他元旦必須要回去一次,他只好狼狽地答應。

臨走之前他抱著夏珺言親了個爽,仿佛他這次不是要回老家,而是要跟夏珺言永別似的,

好不容易把唐映軒送走,寧深的電話又來了。今天過節,寧深問他要不要到他家裏一起吃個飯。這個“家”指的並不是寧深自己的出租屋,而是他的母親周彩華居住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