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兒科的夏醫生(五)

“這孩子可怎麽辦哪。”姜樺站在床邊,望著躺在床上昏迷不醒還被吊起雙腿的男孩,搖搖頭嘆息一聲。

“能做的我們都已經做了,剩下的事就是福利院那邊的工作了。”夏珺言輕輕拍了一下她的後背,聊做安慰,“師姐,不要給自己太大的壓力。”

“也是。”姜樺笑了一下,轉過身去,“我要是能像你一樣想得這麽開就好了。”

“這是在說我冷心冷肺嗎?”夏珺言隨口打趣一句,帶著護士和姜樺一道出去了。邁出病房門之前,他還是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那個孩子。

這男孩名叫吳麟,前天下午和父母一起出門時出了嚴重的車禍,被送入一院救治,當時為他進行了緊急會診的醫生就是夏珺言,現在人被安排進了兒科病房,夏珺言成了他的主治醫生。吳麟傷勢很重,不僅雙腿粉碎性骨折,頭部也受了傷,因而手術結束後第二天依舊沒有醒來。

吳麟的父母在車禍中去世,家裏其他親戚又怎麽都聯系不上,夏珺言便先幫他墊了手術費和一周住院費,然後就聯系了芙城的福利機構,看能不能幫到這個可憐的孩子。

這孩子從被送到醫院來就一直沒睜開過眼,恐怕還不知道自己的父母已經不在人世了。

夏珺言在心裏唏噓著,收回了目光。

一旁的姜樺道:“本來待在醫院這麽久了,看過那麽多生生死死、見過那麽多可憐人,早該麻木了,可看到吳麟這樣,還是覺得受不了。”

夏珺言道:“你懷著孕嘛,多愁善感一點也很正常。”

“唉,轉眼間連我都有孩子了。”姜樺嘆著嘆著,忽然問道,“你呢?”

“啊?”夏珺言嚇了一跳,“我什麽啊?”

“你這都二十五六了,也沒見談過女朋友。”姜樺道,“真要做孤家寡人啊?”

怎麽會是孤家寡人,他家裏一天到晚雞飛狗跳的,熱鬧得很。夏珺言尷尬地笑了一下,轉移話題:“我還有兩份病程沒寫完,先回辦公室了啊。”

夏珺言逃也似的快步走掉了,邊走還邊想姜樺現在肯定正望著他的背影搖頭嘆氣。

為什麽大家都這麽喜歡關心別人的感情生活呢?每次被問這種問題他只會覺得頭疼。

今天的手術很順利,兩份病程也在下班前搞定了。晚上要去寧深家裏吃飯,夏珺言非常期待,中午還特意只吃了七成飽,留著肚子給今夜的佳肴。

周五,寧深下班會比平時稍微早一點,夏珺言從醫院大門出來的時候,人已經等在馬路對面了。

夏珺言稍微加快了一點步子,小跑到他身邊。

“坐車去?還是走路?”寧深問。

“走路吧,就當鍛煉了。”夏珺言輕快地說,“反正這會兒晚高峰,路上肯定很堵。”

寧深家離芙大一院不算太遠,走路過去不到半個小時。兩人沿著芙江江岸一邊走一邊隨意地聊著天,聊的多是初高中時的往事。

他們小學時就認識了,那時還是同班同學,之後讀初中、高中、大學,則是同校不同班。不過因為關系好聊得來,學生時代兩人幾乎天天都是一起上下學的。他們共同經歷了許多,所以也總有聊不完的事情。

傍晚時分,江風已經有了些許涼意。寧深站在離江邊更近的那一側,便稍微側了側肩膀,幫夏珺言擋風。

夏珺言屈指輕輕揉了下鼻尖:“……我沒那麽弱不禁風啦。”

寧深問:“是誰去年換季的時候重感冒半個月?”

夏珺言裝傻:“肯定不是我。”

寧深勾起唇,擡手幫夏珺言把被江風吹亂的碎發撥到耳後去。

夏珺言望著他在夕陽之下逆光的輪廓,心跳稍稍快了一些。

“……今晚你弟弟在家嗎?”夏珺言忽然問。

“不在吧。”寧深收回手,和夏珺言肩並肩前行,“寧淺前段時間新交了個女朋友,已經搬出去和女朋友住了。”

夏珺言輕輕“啊”了一聲:“那阿姨現在一個人住啊?”

“是啊,不過周末我還是照舊會回來看她。”寧深垂下眸,“……知道她怕寂寞。”

寧深家離幼兒園太遠了,通勤不便,所以寧深畢業之後就搬了出來,在距離幼兒園只有一站路的地方租了間單身公寓住。而他的雙生弟弟寧淺,這幾年則陪著母親住在家裏,一個月前才搬去和女友同住。

夕陽的余暉落在波光粼粼的江面上,折射出耀眼的光芒。江畔傳來幾聲歡快的嬉笑,尋聲望去,原來是附近中學的學生在江邊玩水。

夏珺言看著江畔那兩個穿著校服的身影,忽然被勾出了一段已經十分久遠的記憶。

寧深見他一直望著站在江邊的學生,便問:“怎麽了?”

“好像是四年多前的某天晚上,我在這裏遇到一個想跳江的學生。”夏珺言托著下巴回憶道,“我還裝成問路的路人去跟他搭話了。”